我們的問題就是搞得太猛了[29]
（一九六一年十一月一日）
搞社會主義建設的大躍進的經驗是我們創造的，但是缺乏一套具體的政策。毛主席多次講過，單單有總路線，沒有具體政策不行。而具體政策，要有經驗，有反復，才能搞得出來。比如，怎樣搞人民公社？為什麼刮“共產風”？就是缺乏一套具體的政策。我們的人民公社，現階段是社會主義性質的。現階段，也應該說是一個相當長的時期，我們應該有一套具體政策，來引導人民公社的鞏固和發展。但是我們缺乏一套具體政策，速度猛了，當然出現一些不平衡，薄弱環節很多，互相打架。這個問題是發覺得早的。一九五九年廬山會議[30] 是一個反“左”的會議，是一個調整的會議，當時把鋼的指標降低到一千二百萬噸，各種指標都是下降的。廬山會議中間鑽出一個問題來，就是彭德懷同志的問題[31]。於是大家一鼓勁，一九六〇年搞得更猛了。我們的問題就是搞得太猛了。這是人的方面的毛病。這個經驗總結是很重要的。
注 釋
[29 這是鄧小平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上講話的節錄。
[30] 廬山會議，這裡指一九五九年七月二日至八月一日在廬山舉行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擴大會議和八月二日至十六日舉行的中共八屆八中全會。
[31] 廬山會議前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兼國防部部長彭德懷寫信給毛澤東，對一九五八年大躍進運動和人民公社化運動中的缺點錯誤提出了中肯的批評意見。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等表示同意彭德懷的批評意見。毛澤東認為彭德懷的批評意見是向黨進攻，是右傾機會主義，錯誤地發動了對彭德懷的批判。在中共八屆八中全會上，通過了《中國共產黨八屆八中全會關於以彭德懷同志為首的反黨集團的錯誤的決議》。八屆八中全會后，錯誤地在各地開展了“反右傾”斗爭。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糾正了對彭德懷所做的錯誤結論。之后，對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所做的錯誤結論也得到糾正。一九八一年六月，中共中央《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指出：“八屆八中全會關於所謂‘彭德懷、黃克誠、張聞天、周小舟反黨集團’的決議是完全錯誤的。”
要善於總結經驗[32]
（一九六三年九月二十日）
我們國家的好處是地大人口多，缺點也是地大人口多。經過十多年的建設，工業農業都有了一點基礎。我們是有希望建設好的。為什麼說我們可以建設好？這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條，全黨、全國人民，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黨員、干部和人民群眾是經過了考驗的，大家心齊﹔第二條，我們的革命和建設，已經有了十三年的經驗。有成功的經驗，也有失敗的經驗﹔有正確的經驗，也有部分錯誤的經驗。比如拿工業建設來說，我們黨在全國解放時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開始時我們隻有向蘇聯學習，但又不會學，會學就不叫教條主義了。硬搬人家的經驗，搬錯了也搬，這種教條主義是難免的。這不能叫作錯誤，因為我們沒有別的選擇。一個娃娃開始走路的時候，總是要有人扶著走的。問題在於要善於總結經驗。
現在回過頭來看，我們在實際工作中有許多錯誤。有些項目搞得太大了。你們看過電子管廠沒有？這個廠就是太大了。你們看過鞍鋼，那是你們日本的資本家搞的，后來我們把它擴建了，現在看起來也太大了。如果搞得小一點，稍微分出來一點，也許會更好一些。當然也不是說所有的大廠都不好。我們還曾經認為，隻要多搞一點鋼，什麼都好辦了。我們生產了一千幾百萬噸鋼，鞍鋼就有五百萬噸，鞍鋼如果努力一下，可以生產五百五十萬噸，但是合金鋼、特殊鋼跟不上，產那麼多鋼有什麼用！我們曾經認為鋼就是表現工業水平的。一九五八年，我們搞了一千一百萬噸鋼，但是軋鋼設備跟不上，積壓了幾百萬噸鋼，這不是浪費嗎？日本帝國主義一九三七年時年產五百多萬噸鋼，一九四二年時年產不過是七百萬噸鋼，但它的合金鋼品種齊全，軋鋼能力比鋼產量大得多。回想起來，這也叫經驗。在工業的基礎建設方面，我們也有些浪費，但是我們慢慢地有了經驗。革命如此，建設也是如此。
我們黨搞了幾十年農村工作，有些農村工作的經驗。但如何引導農民走社會主義道路和進行社會主義建設，我們並沒有經驗。我們在農村進行了土地改革，隨后建立了初級合作社和高級合作社，現在又建立了人民公社。但是不管在哪一個階段，我們都有些缺點和錯誤。我們現在的農業生產，主要依靠手工勞動，使用簡單的農具。公社規模太大，生產隊規模太大，同這種情況不相適應。經過總結經驗，我們又把社隊規模適當劃小了一些。現在規模小一些，將來還可以擴大。但是步子跨大了是不行的。
從一九五八年成立人民公社以來，已經過了五年了。現在總的來說，人民公社還是在試驗。我們是在一步一步總結經驗，一步一步改進。在開始公社化的階段，我們還缺少經驗，出現過一些缺點，如平均主義。對這些缺點，中央早已看到和注意到。一九五八年年底毛主席就提出要反對平均主義。但是，貧農和下中農很喜歡平均主義，干部也喜歡它，反都反不掉。這種平均主義，實際上違反了社會主義的按勞分配原則，違反社會主義建設的利益。但是我們始終保留了社會保障的制度，這對於缺乏勞力的貧苦農民有好處。
注 釋
[32] 這是鄧小平會見日本共產黨訪華團時談話的一部分。
衡量工作做得好不好，要看能不能發展生產力[33]
（一九六四年一月十一日）
現在我們全黨要注意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方面是，我們制定的方針、政策要有利於發展生產力，有利於實現工業、農業、科學技術和國防現代化。衡量我們工作做得好不好，要看我們能不能發展生產力，能不能比較快地實現四個現代化。另一方面是，我們要從政治、經濟、文化各個方面，保証走向共產主義。這是一個整個歷史時期的任務。就是說，在整個社會主義過渡時期，在資本主義過渡到共產主義的整個歷史時期，一個就是要發展生產力，實現四個現代化﹔一個就是要保証不搞修正主義，走向共產主義。每個時期的現代化，內容不同，現在是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有七十年代的現代化，八十年代有八十年代的現代化。發展生產力總是做不完的，還要保証走向共產主義，這個任務已經提到我們的日程上來了。
注 釋
[33] 這是鄧小平在全軍政治工作會議上報告的一部分。
搞建設要有一套正確的方針政策[34]
（一九六四年一月二十一日）
我們從一九四九年革命勝利以來，碰到了很多問題。在一九四九年時，我國國民經濟是一個爛攤子。工業方面，隻有少數輕工業、紡織業，談不上有重工業。由於帝國主義封鎖，我們開始進行經濟建設時很困難。當時有五億人口的農村還未進行土改。因此，首先要搞土改，結合土改進行反惡霸斗爭，通過反惡霸斗爭和土改把農民團結起來。在城市，要進行反對資產階級投機倒把、搗亂金融和市場的活動。我們對資產階級不是採取剝奪的手段，而是採取團結、限制和利用的政策。在這個政策下，打擊了他們的破壞行為，使市場、物價很快穩定下來。
土改屬於民主革命階段的任務。農村土改完成以后，生產力還很低，農民生活還很困難。要解決這些問題，隻完成土改是不夠的，還必須引導農民走社會主義的道路。不繼續引導農民前進，農村會向兩極分化發展，會產生新的資產階級。要搞社會主義，就得引導農民走集體化和合作化的道路。合作化要分步驟走，最初是組織變工隊、互助組，以后發展為初級合作社、高級合作社，最后建立起人民公社。我們的經驗是一定要引導農民不斷前進，不斷革命，走社會主義的道路。目前還存在兩個方面的問題，即發展社會主義工業和逐步消滅資產階級的問題。我們一方面發展國有經濟，一方面國家用贖買的方法把資產階級的企業收歸國有。用贖買方法，是根據我們自己的情況決定的，國家有能力把他們的企業作價拿過來，給他們一定的利息，分好幾年還給他們。定息[35] 在幾年前就該到期了，后來又延長了定息時間，這樣震動比較小，可以減少阻力，使資產階級很好地為社會主義服務。
至於如何進行社會主義經濟建設，可以說，根據自力更生的原則，我們已摸到一些經驗，摸到一些辦法。看來外國的經驗有些對我們是適用的，有些對我們是不適用的。我們在建設問題上的經驗，即必須堅持以農業為基礎的原則。過去馬克思曾提出這個原則，但未得到發展。在我們國家，農業人口佔絕大多數，差不多佔全國人口的五分之四。農業不發展，工業也不可能發展得很快。幾億人口的吃穿問題不解決，全國人民的生活就不會安定，社會主義就不會鞏固。吃穿問題都要靠農業。穿的問題，從長遠來看靠工業，靠合成纖維來解決，但一下子還解決不了。有一段時間我們重工業搞得太快，搞得很緊張，再加上其他因素，如自然災害、同兄弟黨和兄弟國家的關系惡化等，造成前幾年很困難。在困難當中，我們總結了經驗，提出了以農業為基礎、工業為主導的方針，按農、輕、重的順序來安排社會主義建設。經過兩年半的努力，基本上克服了困難。根據我們自己的經驗，採用這個建設方針比較適合我國的情況。
在革命時期，要有一個好的政黨，有一套正確的方針、政策。在建設時期，也同樣要有一套正確的建設社會主義的方針、政策。政黨問題、組織問題，本身不太復雜。重要的是黨要不斷地總結經驗，使自己的建設方針、政策提得好，提得對。在國際事務等方面，制定正確的方針、政策也極為重要。我們重大的問題都是通過黨來決定的。國際國內事務的方針、政策都是由黨制定的，是由政府機構負責具體執行的。在執行中，黨處於監督地位。
注 釋
[34] 這是鄧小平會見阿爾及利亞民族解放陣線中央領導成員、總行政和財政委員會負責人阿卜杜拉希德·日拉伯時談話的一部分。
[35] 定息，是我國在資本主義工商業實行全行業公私合營后，對民族資本家的生產資料進行贖買的一種形式，即不論企業盈虧，統一由國家每年按照合營時清產核資確定的私股股額，發給資本家固定的利息（一般是年息百分之五）。從一九五六年開始支付定息，一九六六年九月停止支付。
我們需要一個和平的環境[36]
（一九六四年一月二十九日）
中法兩國過去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一直沒有外交關系，盡管這樣，兩國人民之間的友誼也從來沒有中斷過。有些法國朋友到中國來，中國也有各方面的人士去法國。兩國經濟、文化往來不算很多，但還是有的。現在，兩國政府宣布建交，以后的往來會更方便些，更密切一些。
我們在一些問題上有著共同的觀點。我們都是世界成員，既然是世界成員，就應該有我們自己的地位。世界各國不論大小、強弱，都應該有自己的地位，不可能由兩個國家來壟斷國際事務，歷史上也沒有這樣的先例。我們有著共同的願望，都希望發展中法兩國人民之間的經濟、文化往來，在這方面我們是有廣泛的發展余地的。在科學技術方面，你們是發達國家，我們現在還很落后，而且落后的方面還多得很。但是，我們是相信自己的，我們的人民是團結的、努力的，我們是有希望的。
現在，世界上有些人說我們好戰，是好戰分子，這種看法是不正確的。我們需要一個和平的環境來改善我們國家的經濟面貌，這要花幾十年的時間。既然我們面臨著這麼大的任務，我們為什麼要打仗？和平不是更好嗎？在和平的條件下，各國互通有無，發展經濟往來、文化交流，對大家都有益處。但是，誰用戰爭威脅我們，我們也不怕。美國一直用戰爭威脅我們。我們侵犯了美國利益了嗎？我們並沒有在芝加哥、舊金山佔領一塊地方，而美國卻佔領著我們的領土台灣。如果沒有這件事，我們同美國的關系不是也可以正常化嗎？美國在我國周圍建立了幾個軍事條約組織，有好多軍事基地，第七艦隊也在我國周圍。雖然這樣，我們仍然同它進行談判。中美兩國大使級談判現在已進入第九個年頭，中心問題是美國要霸佔台灣，要我們承認“兩個中國”，那辦不到！盡管面對著美國的威脅，我們還是要搞和平建設，但是，也迫使我們不能不注意自己的國防。原子彈、氫彈，別人能搞的，我們也可以搞。任何國家的人民都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我們很欣賞戴高樂[37] 將軍採取了獨立的立場。
我對你們的國家不是很生疏，我在你們國家呆過五年，不過那已經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你們已經是很發達的國家。現在有人企圖把你們列為二等國，你們不會贊成吧？我們雖然落后，但是要把我們擺在第二流、第三流，甚至是第四、第五、第六流國家，我們也不贊成。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有著共同的理解。基於共同的理解，基於共同發展友好關系的願望，我們兩國建交是很自然的，應該說，時機到了。
當然，現在剛剛宣布建交，我們還要互派代辦去籌建使館，《聯合公報》[38] 規定三個月內互派大使，我們希望兩國關系能順利發展，相信你們也具有同樣的願望。在我們兩國關系的發展中，不是完全沒有障礙，美國千方百計地破壞我們兩國關系。首先，它在中法宣布建交之前進行威脅，現在它看到威脅沒有用了，就想用“兩個中國”或者“一個半中國”來制造障礙。它竭力鼓勵台灣蔣介石的代表賴在巴黎，企圖用這種方法制造障礙來造成合乎它要求的形勢。按我們理解，我們兩國政府對這個問題是清楚的。我們沒有什麼問題，相信你們的政府也會妥善地處理。我們在台灣問題上的立場是清清楚楚、毫不含糊的，也是不可能改變的。世界上有這樣一種議論，說台灣不是中國人的，就讓他們去議論吧！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這是改變不了的。台灣也有少數民族，如高山族，但是台灣人口大多數是漢族，祖先都來自福建、廣東。
我們宣布建交后，還有人進行破壞。看來，我們大家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讓我們共同努力，減少這些障礙，使我們各方面的關系發展得更快更好。
注 釋
[36] 這是鄧小平會見法國議員訪華代表團時談話的一部分。
[37] 戴高樂，當時任法國總統。
[38]《聯合公報》，指一九六四年一月二十七日發表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和法蘭西共和國政府關於建立外交關系的《聯合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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