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吟之/周楠
家庭無法承受之重
臧必君的妻子朱霞(化名),一遍遍說起生活的苦。
她一直在蘇州打工,靠著每天12小時的高強度紡織工作,以每月3000多元養活自己和兩個讀書的兒女。她租住的是當地的城中村,家徒四壁,沒有廚衛。孩子們沒錢來蘇州念書,平日和臧必君的老母留守在江蘇濱海老家,隻有暑假過來,和母親一起在十幾平方米出租屋擠上一個多月。
直到現在,朱霞也認為,自己的丈夫不是“壞人”,“他那是生病惹的,不是故意的”。盡管她實在沒有料到,“他那天會做出那麼殘忍的事”,盡管她也發現,孩子們說話時,總是小心翼翼地繞過“父親”這個話題。
午夜夢回,她還是常常想起臧必君。
自1996年結婚以來,夫婦二人幾乎一直在外打工。有了孩子后,臧必君想多掙些錢,為了讓孩子上更好的學校,他琢磨著去做點生意,有時還賭點錢。大約三四年前,他瞞著朱霞去和一個老板做生意,然而就是這次生意失敗,特別是被騙的經歷,讓他的性情大變,越發地內向和暴躁。
朱霞記得,當時,他和老板、工友的關系都不太融洽,已時常覺得有人要害他。一次,他跑到派出所尋求保護,告訴民警說有人要殺死他。當時民警聯系了朱霞,經醫院檢查,臧被確診患精神分裂症。
此后他一邊服藥一邊打工,但依然覺得苦悶,“感覺工作、生活壓力大,別人對我和其他人不一樣時就會產生幻覺”。根據臧必君后來的供述,他覺得家裡人都挺關心他,只是每次揮刀,不管是對著親人還是路人,都覺得他們的頭變成了怪物。
“他一直不肯好好吃藥,病情才越來越重。”朱霞說,丈夫前幾年入院治療過三個月,情況好了很多,他覺得“有安全感了”,但每月1萬多元的住院費,實在讓家裡捉襟見肘。出院后,臧必君堅持服藥了一段時間,但后來頭痛,覺得是吃藥造成的,就自己減了藥量,家裡人根本管不住他,一督促,他就覺得家裡人要害他。
臧必君來上海的原因,也因為在原來的廠“呆不下去”。臧必君交代,事發前一天晚上,他已經到過妹妹找的那家工廠,在合同上按了手印。當天晚上,他就夢見死去的父親“托夢”給他,說“你怎麼可以按手印,按了手印就會有人害你”。朱霞分析,“按手印”這個事,可能是臧必君這次發病的直接導火索,然而,具體細節究竟如何,已由於臧必紅的去世而無從考証。
目前,臧必君在專門收治精神病人的安康醫院進行強制醫療。主治醫生朱強透露,臧必君每天服藥治療,情況比較穩定,走出病房進行戶外活動時會被綁上約束帶。“這樣的精神病患者需要終身服藥,一旦不按時服藥,發病狀況會一次比一次嚴重。”
就在前幾天,朱霞剛去醫院看了丈夫。“他的目光還是有些呆滯,好像眼睛也不會眨。”朱霞嘆了口氣,“他第一句話就問,孩子們怎麼沒來?之后,又喃喃自語說有人要害他……”
始料未及的傷害
採訪過程中,與被害人家屬的對話令記者揪心。
臧必紅的女兒珊珊(化名),是凶案的第一名目擊者。當天下午,當11歲的珊珊獨自放學回家時,映入眼帘的是倒在血泊中的奶奶和媽媽……事發后一段時間,她沒有去上學,每天和父親丁國輝在家。盡管孩子平靜懂事的表現,讓見過她的人都感慨:“這個孩子很堅強。”然而,當說起媽媽時,女孩再也止不住淚水:“我昨晚還夢見媽媽……”
丁國輝說,妻子很能干,本是家中的頂梁柱,還計劃著今年買輛車,全家出去玩。可如今,妻子和母親都走了,家裡真的很困難。他為了照顧女兒和父親,隻能重新找了一份月薪2000元不到的工作,甚至,房子裡血跡斑斑的牆壁和地板,都沒錢重新修繕,現在全家搬到了以前鄉下的老房子裡住,下雨天床上會淋雨……
被砍傷的6個孩子,也都和珊珊同校。傷得最重的7歲男孩小杰,頭皮外傷顱骨骨折,顱內少量出血,曾在重症監護室救治,所幸脫離生命危險。5個多月過去,受害學生的家長們說:孩子們都留下了不同程度的后遺症——小杰看到紅色的東西就會害怕,一度連西紅柿都不敢吃,每天要洗幾十次手﹔小威原來很調皮,現在膽子變得很小,不敢一個人睡覺,也不敢一個人走進超市﹔周周學習成績下降﹔小宇的頭上留下明顯刀疤﹔薇薇和小林經常莫名其妙苦惱……
小杰的父親說,兒子不再像以前那麼活潑,頭痛時會很暴戾,狠狠地砸鍵盤,而他頭上那道6.2厘米長的傷疤,成了永遠的痛,隻要誰摸他的頭,他就出手打人。
如今,正在康復中的受害者,情緒都比較平穩。盡管鎮政府為他們支付了醫療費用,但受害者們還提出,希望得到凶手的賠償,后遺症的賠償問題要有個說法。
丁國輝很糾結。面對凶手是自己妻子的哥哥,面對凶手家裡的一貧如洗,他發現這份民事起訴狀難以啟筆。臧必紅辦喪事時,朱霞曾拿出東拼西湊的兩萬元錢,在此之后,其他的民事賠償都沒有解決。
小杰的父親,准備等孩子的傷情做了醫學鑒定之后,再提起民事訴訟,擬定被告是臧必君的監護人朱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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