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呼唤
到了20世纪50年代末,正是国家最困难的时期。可对林县来说,如果不修渠引水,老百姓就没有生存的出路。民望就是己任,县委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要引漳入林。
“家住在山间,用水真作难。担水要翻山,吃水似油盐。”在林州市红旗渠纪念馆里,一首歌谣记述了那些缺水的年月。
水,是生命之源。为了这个“水”字,林县人望穿秋水地盼,撕心裂肺地等。为了这个“水”字,林县人向大自然宣战,发出了引水的呼唤。
早年的林县流行这样一句话,“不图你百万家产,就图你有水洗脸”。一般男女搞对象,择偶的标准就是一个字——水。人们洗脸的次数掐着手指头都能算得过来,只有赶庙会、串亲戚、婚丧嫁娶的时候,才舍得到缸里舀出一点水来洗把脸。
在那种缺水的情况下,林县的光棍汉一抓一大把。有一个老光棍,一辈子没娶上媳妇,邻村有个小姑娘夭折了,老光棍便多方找人说和,用一斗粮食把尸体换了过来,埋在自家的坟茔,然后嘱咐同宗的家人说,等他死后就和姑娘埋在一起,就算娶上媳妇了,到了阴间也好有脸去见老祖宗。
有一个叫桑耳庄的村子,全村300户人家每天要跑到8里地以外的黄崖泉去挑水。解放前,有一年大旱,黄崖泉的泉眼儿就剩下香烟头那么大,水就是那么多,挑水的人却不见少。
大年三十,六旬老汉桑林茂起早赶到黄崖泉,谁知比他更早的挑水人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一直等到日头偏西才等到了一担水。等他小心地挪着步子回到村口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刚过门儿的儿媳打着灯笼来接他,从他肩上接过担子还没走几步,就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一担水洒了个精光。儿媳不知所措,老公公却发疯似的想把洒出的水捧回桶里,但是覆水难收啊。
回到家里,全家人眼睁睁地看着包好的饺子没水下锅。新媳妇又愧又急,以泪洗面。老婆婆安慰她说:“洒了就洒了吧,一会儿我去借点水,明天让你公公再去挑。”谁知,等婆婆用借来的水把饺子煮好的时候,才发现儿媳妇已经悬梁自尽了。大年初一,桑林茂一家埋葬了儿媳妇,冒着风雪踏上了逃荒的路。
长期的缺水,让林县人养成了一种视水如命的生活习惯。他们世世代代都盼望着天上能降及时雨,地下能冒甘清泉。
林县境内有几条河都是过境河,而且都是季节性河流,大部分时间河床里根本看不见水。
打井不行,挖池蓄雨水也不行。因为降雨量分布不均,夏季汛期的降雨量占全年的三分之二,加之山高坡陡,雨水根本无法存住。其他三季的降水量只有全年的三分之一,水很难蓄起来,即便蓄起来也很快就蒸发了。
正如当时流传的一首民谣:“天旱把雨盼,雨大冲一片,卷走黄沙石,留下石头蛋。”
谁能够给人民一滴水,老百姓就会把你当成救命恩人。
到了20世纪50年代末,正是国家最困难的时期。可对林县来说,如果不修渠引水,老百姓就没有生存的出路。民望就是己任,县委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要引漳入林。
这样一项工程,远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有人说,没有那么大的荷叶,非得去包那么大的粽子,将来可别把脸皮都撑破了。也有人说,修渠是好事,但是几万人上去修渠,那吃住的问题怎么解决,工具的问题又怎么解决?是的,听起来是奇闻,说起来却不是笑谈,一个现代版的《愚公移山》在太行深处上演了。
在红旗渠畔的崖壁上,记者见到了当年修渠人遗留下来的“住所”。上面绝壁石岩,下面石岩绝壁,仅有的一人多宽的平坦地儿就是当年的“温床”。
随着引漳入林工程的正式开工,一连串的问题也就跟着来了。一下子上几万人,上哪儿找那么多房子啊?渠首在山西省平顺县境内,友好的平顺县只能给修渠民工协调400间民房,剩下的人怎么住呢?
晚上下了工,有人问:“住在哪儿啊?”有人回答:“清凉宫!”当大伙儿扛着钢钎铁锤走到岩石下、山洞旁时,有人喊:“清凉洞到了!”可想而知,这天正是元宵佳节,大家需要的可不是清凉,而是温暖。
就是住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在外面砌上一道石头墙,再用绳子从墙外面一揽,铺盖往里面一放,头朝里脚朝外,就进入梦乡了。
到了夏天,蚊子也成了问题。当时有一种蚊子,身长一指半,嘴长一指半,叮在羊的身上羊都疼得满地打滚,何况人呢。
到了下雨天,窝棚外边下大雨,里边下小雨。有一天夜里下起了大雨,突然有人喊:“不得了,我怎么睡到水里了!”大家爬起来一看,所有人的铺盖卷都已经泡在水里了。第二天,大伙儿上工去了,漫山遍野晒的都是被子。
修渠的民工都是背着铁锹、钢钎,推着小推车来到工地上的。那些自带的钢钎,打不了几下就钝了。
有一天,总指挥长王才书就突然想起了当年的一个战友。很顺利地弄到了从抗美援朝的阵地上退下来的3000根钢钎,都是清一色的好钢。他们不舍得用,就发动工地上所有的铁匠炉,把每根钢钎截成3段,打成钎头,再焊接在自带的钢钎上。这样,3000根好钢钎就变成了9000根。
红旗渠总干渠通到了分水岭,1965年4月5日是开闸放水的日子,饱受缺水之苦的林县人终于把水盼来了。乡亲们有挑着水桶来的,有骑着毛驴来的,有用小推车推着老人来的……
开闸的瞬间,红旗渠渠水奔涌而出,山欢水笑,一片沸腾。一位老大娘用麻绳系着一个茶缸从渠里打了一缸子水,“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她说:“这是共产党为俺送来的幸福水啊,真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