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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蘇省溧陽市溧陽經濟開發區內有一個村庄,名叫牛車垛村。村子裡絕大部分房屋已經被拆掉,地上狼藉一片。村民告訴記者,牛車垛村與溧陽申特鋼廠隻隔了一條公路,村子十年來一直遭受鋼廠飄來的粉塵和煙霧污染。該廠衛生防護距離不達標,環評不過關。可當地政府卻不把鋼鐵廠搬走,反而是逼著周圍村庄的村子搬遷,卻沒有給村民提供安置房,村民被迫歇耕,生計無保障。(12月19日央視)
那些傳承久遠的村庄,在強悍的排污攻勢下,終於倉皇敗走……言之“敗走”,似乎也不盡然,更准確的表述應該是,被逼遷、被歇耕、被背井離鄉。發生在溧陽的荒誕故事,儼然對應著某種深層的失秩:無比弱勢的鄉土世界,在工業機器以及由之衍生的利益同盟面前,索性招架無力且不堪一擊。“工廠不達標,村庄被遷走”,當地職能者削足適履的十足做派,毫不掩飾表明了自身“輕民重利”的畸形立場。
以堂而皇之的違規操作,捍衛排污工廠的既得利益,當地政府是非顛倒至此,可謂駭人。當然,此種瘋狂邏輯,公眾其實也並不陌生。在逐利創收之路上一路狂奔的地方治理者,早已忘記了追求“公共利益最大化”的天然使命,而隻想著窮盡一切手段實現“將自身利益最大化”。公共性消弭,自利心膨脹,一些公職機構幾乎徹底矮化成“理性經濟人”,為了繼續享有鋼廠的“財政貢獻”,逼遷走幾個村庄,又算得了什麼呢?
在某些地方,地方政府賦予企業各式“法外待遇”,企業主們則以穩定的稅金回饋,簡直堪稱“互利共贏”。然而,在該過程中,民眾的利益,不可避免地被拋棄。於是我們方才看到,牛車垛等村的村民們,在遭遇了逼遷、歇耕等等不公待遇之后,始終未能得到與損失相匹配的補償——在牛車垛村,強勢者強硬、弱勢者落寞,弱肉強食的蠻荒狀態,仍舊還未被文明歸化。
當本應中立的裁斷者,毫無顧忌地傾向一方,所謂環境維權,也就失去了指望。利益受損者的合理訴求不被力撐,施害一方的非法作為卻獲“保護”,不講道理的“強力壓制”取代了說理博弈的過程,客觀存在的矛盾不是被調和,而是被回避、被積壓,難保不會有井噴的一天……固然,牛車垛村的管理者,有能量逼著村庄搬遷。可是幾乎可以肯定,“飲鴆止渴”終會消解認同、埋葬公信,其害之大絕非一廠之利可比。
一個健康的社會內,工業存在與民眾訴求之間,絕不應形成某種緊張的對峙局面。既然法律文本確立了,工廠的清潔化與降污標准,一線執法機構便該照章執行才是,又怎可擅自“變通”、公然違法呢?遺憾的是,少數地方的政府部門,或已淪為污染企業的“利益代理人”,牛車垛村發生的一切,便是最經典的例証。在此背景下,我們或許尤要重申,“工業榮光有義務推動鄉土世界尊嚴地轉身,而絕非展現無禮粗暴、‘推倒重來’的肌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