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丟了 人氣漲了 人心慌了

日前，由公安部統一部署的集中打擊網絡有組織制造傳播謠言等違法犯罪專項行動又有新進展。經北京警方偵查發現，“自來水含有避孕藥”等微博的炮制者董良杰長期打著網絡“環保專家”旗號，在微博上編發令人恐慌的環保話題信息，以此賺取人氣，為自己的淨水產品打開市場。

目前，董良杰因涉嫌尋舋滋事，已被北京警方依法刑事拘留。本報記者走進北京市公安局，詳細採訪了本起案件。

就“自來水裡含避孕藥”等微博，發布者向公眾道歉

2012年，一條微博廣為傳播，引發群眾對飲用水的恐慌。該微博稱，中國是避孕藥的消費大國，人、動物、水產養殖都在使用，通過排放進入環境、水體，一般過濾系統很難處理。對此，本報2012年6月1日第4版“求証”欄目《“自來水含有避孕藥”說法有誤》曾進行辟謠，水源水中含微量的環境雌激素，不會對身體有害，自來水中大部分可去除。

日前，該微博的炮制者董良杰向公眾道歉，“問題微博給社會帶來了負面影響，我很誠摯地向大家道歉。”

據他介紹，他只是在美國某網站搜索到多篇關於各國飲用水問題的文章，並將文章內容拼湊整合，進而編發這條微博的，對文章裡引用的若干數據資料，甚至他自己都看不懂。

被引用文章的作者也表示，“本人的論文是英文文章，這條微博是在譯為中文后加上了自己的意思，完全曲解了本人的結論。”

作為該微博的一個重要傳播者——網絡大V“薛蠻子”交代，編發“詐彈”信息是賺取人氣、謀取私利的慣用伎倆。“我之所以轉發這條微博，提高它的關注度，也是因為我和他有合作。”

“薛蠻子”甚至認為，“無論是微博的每句話之間，還是標題與內容之間，都沒有明顯的邏輯關系，純屬‘標題黨’。”

“環保專家”聯手網絡大V，共同賺人氣

北京市公安局辦案民警還注意到微博的一句話——“一般過濾器很難處理”。“其實，董良杰長期從事淨水器經銷業務，他的這句話存在推銷自己產品的嫌疑。”

據警方介紹，今年47歲的董良杰曾先后從事農業、新聞專業的學習，1999年赴美，2008年回國后成立了一家環保公司。董良杰長期自稱在美期間攻讀了美國某大學環境專業的碩士學位，取得了一項淨水器專利。長年來，他頻繁參加各處研討會推薦自己的專利，希望有人投資他的公司，但始終無人關注。

2011年初，日本發生核電站泄漏事故，公眾開始關注環境污染，董良杰便以環保專家、海歸學者的身份注冊了微博賬號“環保董良杰”。“我發現，微博是一條能夠快速積累人氣的捷徑，是一個不花錢就能宣傳自己的平台。於是，我經常發表關於環境污染的微博話題，積累了一些人氣，到2011年11月，粉絲數達到8萬。”董良杰說。

嘗到甜頭的董良杰，開始把目光瞄向“網絡大V”，希望通過他們的幫助，賺取更多的人氣。

2011年11月初，董良杰發現網絡大V“薛蠻子”在微博晒出一張自家陽台大霧的照片，附有“我們家就像夢幻仙境一樣”的文字。

“我可以從專業角度對此進行評論，他也許就會關注到我，別人也可以通過他的微博看到我。”董良杰說干就干，發表“這個霧霾，含有大量的有毒的PM2.5，對人體的健康不利，特別不宜於室外活動”的評論。這句評論引起了“薛蠻子”的注意，他也由此與“薛蠻子”建立了聯系，直到2012年初的見面暢聊。

初次見面中，董良杰不僅向“薛蠻子”提出幫忙轉發自己科普微博的請求，還試圖要求“薛蠻子”為其公司投資。“當時，我嫌他的公司規模太小，就拒絕了投資的要求。但是，我也正值成為網絡大V的關鍵時期，也想借此賺點人氣，就允諾幫忙轉發他的科普微博。”“薛蠻子”回憶。

隨之，董良杰在“薛蠻子”的提攜下，開始利用人們對生存環境的擔憂，發布討論環境污染等問題的文章。在“薛蠻子”的推介、轉發下，一些微博文章迅速成為網絡熱點，董良杰的粉絲量隨之迅速攀升到20多萬。

從“標題黨”到恐慌信息，騙了百姓賺了人氣得了財富

據董良杰供述，“薛蠻子”曾經指導他，“不能太專業，容易枯燥，要通俗化，現在網上流行標題黨，容易吸引眼球”。

“標題黨”，一句話說進了董良杰的心坎，讓他的微博“改頭換面”，比如，魚刺含汞高會造成腦損傷，就寫成“吃魚刺會導致腦殘”﹔涉及不孕不育的內容就被表述為“斷子絕孫”。

隨之，董良杰的人氣再度一線飄紅。為了進一步提升網上關注，他開始在編發微博時追求“語不驚人誓不休”，甚至將網上他人撰寫的，僅是學術探討性質的一些未定論的論文觀點“嫁接”編造后，發布在自己的微博上。

據董良杰供述，他曾經在未經核實的情況下，“斷章取義”並加上一些歧義性詞匯后，編寫了“南京豬肉含鉛超標”、“惠州豬肝銅超標”等諸多微博。

微博危言聳聽、制造恐慌，如果錯了怎麼辦？他卻認為，自己的影響力已經上去了，“微博即使錯了，也無所謂，網上誰會去管。”

對於董良杰的微博，“薛蠻子”也從最初的簡單核實，到最后的照單全收。隻要是董良杰的發帖，他都直接轉發，根本不管對錯。

曾經，董良杰一條題為《舟山人頭發裡汞超標》的微博大肆渲染舟山人頭發裡的汞指標最高，稱當地人“世世代代的安全食品面臨著新的污染挑戰，尤其是金槍魚、帶魚等高端魚中含量更高”。

隨之，“薛蠻子”轉發了這條微博，還特意加上了“舟山人吃魚小心了”的評論。“既然董老師這麼說了，我就這麼轉，其實我也不了解這水到底是怎麼回事。事后，我還和粉絲一起去舟山游玩，吃了那裡的魚。”“薛蠻子”回憶，並就此事表示了道歉。

不負責任的轉發，助推了微博的傳播，也讓輿論炸開了鍋。媒體開始引用微博內容刊發報道，舟山人開始對當地生活環境和食品安全產生恐慌。“這條微博對當地漁業生產造成了沖擊。”董良杰回憶說。

據董良杰交代，類似的情況發生過很多次，以至於有些粉絲向他調侃道，“看董老師的微博，還真得應該有一些強大的理性，如果理性不夠堅強的話什麼也不敢吃了，也不敢喝了。”

人心慌了，人氣漲了，董良杰的粉絲量扶搖直上。而“薛蠻子”看到了這點，並覺得他的淨水器開發后有市場潛力，便在2013年1月利用自己的關系，介紹上海一家公司給董良杰投資200萬元。隨后，董良杰的專利產品開始正式投入量產。

高牆內反思：每人都應堅守底線，網絡大V更應負責

正當董良杰感到自己“名利雙收”時，9月11日，董良杰因涉嫌尋舋滋事被北京警方依法刑事拘留。

“在自由和尊嚴面前，金錢名利都不重要。”日前，高牆之內的董良杰反復地說這句話。他還反思道，“我不應把敏感的、科學上尚無定論的東西拿到開放空間發布﹔不應受到‘標題黨’的影響，編造發布微博時追求‘語不驚人誓不休’。”

針對不負責任地轉發董良杰炮制的微博，“薛蠻子”也表示，“盲目轉發可能會導致公眾對生活的不安全感和對當地政府部門的不信任。我希望能用我個人的經歷警示世人，別跟我學，每個人要堅守自己的底線，網絡大V更應擔負起應有的社會責任。”

據了解，“薛蠻子”在看守所沒少研究兩高日前發布的網絡誹謗司法解釋，“沒有規矩不能成方圓，網絡社會也照樣需要規矩，司法解釋的出台就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目前，警方正在對董良杰、“薛蠻子”作進一步的調查。（記者 張 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