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無人值守”看德國誠信體系
本刊駐法蘭克福記者 饒博
“無人值守”常見
去年10月，記者從外地出差返回法蘭克福的途中，一路感受著公路兩旁平整的草坪，片片綠蔭中點綴著一座座房子，美不勝收。在一個十字路口，一片金黃色突然映入眼帘。停車一看，原來是當地農民放置的南瓜。按照大小形狀不一，南瓜被分門別類擺放在一起，邊上還插著一些小牌，小個的1.5到2歐元，大個的3到7歐元。可是菜攤的四周卻“無人值守”，僅有一個投幣的盒子充當無聲的收銀員。
原來，當地農民收獲之后，就直接拉到路旁，為每個南瓜標價。過往的人如果有興趣，完全可以自助購買。在“天知地知己知”的情況下，買賣全憑顧客的良心和賣方的信心。
這種銷售方式在德國的鄉間並不鮮見，建立在誠信基礎上的社會運作方式已經滲透到德國社會的方方面面。
初到德國旅游的人不難發現，德國地鐵同其他地方哪怕是歐洲鄰國都迥然不同。在金融都市法蘭克福，從任意一站進入地鐵站台都暢通無阻，既沒有顯眼的售票處，也沒有排隊進入的檢票口。在地鐵站裡的自動售票處，按照路線買好地鐵票，然后直接上車就行。如果不遇上抽查的，從出發點到目的地，很可能連個地鐵的工作人員都見不到。
曾經有一位比利時的朋友來德國旅行時不幸生病，在醫院住了兩三天，出院時治療費用超過了1500歐元。這位朋友告訴醫生說不知道身上的現金是否足夠，大夫很痛快地表示：“不行的話先回去，留個地址，我們到時候把賬單給你寄回去。”
德國的加油站通常都附帶一個便利店，除了店裡的收銀員，加油站外幾乎看不到一個服務人員。需要加油的司機將車開進加油站，自己拔下油槍加油，完事之后再到店裡面付款，加油的過程完全“自助”，幾乎沒有聽說有人加完油不付錢的事情。
乘車、看病、加油……德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無時無刻不體現著誠信的價值所在：它為高效運轉的社會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誠信體系完整
不可否認，德國擁有發達的經濟，人們的素質相對較高，但如果單靠個人道德和良知來支撐整個社會的運轉，當然是不可能的。在誠信行為背后發揮重要作用的，是德國相對完善的信用制度。
在離法蘭克福市車程僅半小時的威斯巴登市，有一個聽起來規模並不大的公司，它的名字叫SCHUFA，2011年雇員人數僅有746人。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公司，絕大多數德國人以及在德國生活的外國人可能都離不開它。
原因還要從1927年說起。當時，柏林市電力公司剛成立不久。除了向市民供電之外，這家公司還出售吸塵器、冰箱和電爐，人們可以分期付款。負責抄表的職員收電費的同時，收取分期付款款項。
柏林市電力公司出售電器的時候，會先查看市民繳納電費的記錄，以確認市民的誠信程度。柏林市電力公司這套理念如此成功，以至於一個旨在對人們的信用狀況進行評估的單獨實體在1927年正式成立，這就是SCHUFA，也被稱為“一般信用保護協會”。
經過數十年的運作和積累，如今SCHUFA已經成為德國人信用記錄的代名詞了。首先，SCHUFA記錄覆蓋6620萬人，信用評分體系包含內容非常廣泛。除了個人基本信息、住址外，SCHUFA記錄還包括手機合同、網絡繳費情況、租賃合同、賬戶信息、信用卡、貸款、保險信息、商務交易口碑、犯罪與個人不良記錄等種種信息。
與此相應，獲得信用信息的來源也是方方面面的，除了公共信用信息系統外，還有金融機構、電話與網絡運營商、保險公司、廣大商業經營者，在特定情況下個人也可以成為信用評分的提供者。
其次，SCHUFA信用保障系統有著相當完善的配套法律體系。採用0∼100的評分制度，分數越高信譽度越高。其中，個人信用數據每季度更新一次，企業信用數據每天更新。在此基礎上，來自SCHUFA的記錄，幾乎成為被廣泛接受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記錄。
而且這套系統的信用數據對個人和公司完全公開，人們可以隨時在網上或者打電話查詢。像玻璃窗一樣，透明公開的信息查詢系統為個人和企業提供了雙向的信譽保障。除了為銀行等企業提供個人信用記錄之外，該系統也能幫助個人挑選有信譽的商家和合作伙伴。商家隻有通過誠信經營，避免登上信用系統的黑名單，才能贏得更多客戶的青睞。因此，信譽體系的約束力也是雙向的。
在一個普遍守信、重視誠信的社會，個人和企業需要盡其所能地信守承諾。因為任何一個“差評”都可能給自己引來一場“蝴蝶效應”。一個信用記錄不良的企業，不但會被消費者拋棄，也很難找到商業伙伴與其合作。一個信用劣跡斑斑的人，在金融信貸方面會受到限制，在工作和生活中會受到制約。在一個處處以信用作為評判標准的社會裡，缺乏信用是寸步難行的。
比如在德國租房子，SCHUFA記錄幾乎是租房人必須提供的一份文件，有過失信污點的人自然不太容易得到房東的信任。申請信用卡的時候，銀行也不會放過申請者的SCHUFA記錄。甚或找工作，雇主在挑選雇員的時候常常也會看看未來的員工是不是一個可靠的人。
因此，在德國，人們普遍珍視SCHUFA記錄。在德國生活多年的“過來人”常常告誡初來乍到的人：千萬不要逃票，一定要及時付賬單，維護好個人的誠信記錄。
違規處罰嚴厲
為了發揮足夠的威懾作用，德國對不守信行為的懲罰十分嚴厲。以逃票為例，一旦被檢查人員抓住，除了數額較大的罰款之外，還將被寫進個人SCHUFA記錄，屢次逃票的人甚至會被投進監獄。違法成本如此之高，大部分人自然不會為乘車而冒這麼大的風險。
不及時支付賬單可能帶來更嚴重的后果。在德國生活的一名外國人曾在網上求助，因為搬家加上回國，結果有一個賬單沒有支付，在SCHUFA上留下了不良記錄，后來辦理購房貸款時遇到了困難。針對他的求助，一位網友研究了SCHUFA的條款，建議他趕快找SCHUFA聯系到當初的賣家，盡快把欠款還清，三年后該記錄就會被刪除。
聽完這個故事，恐怕許多人就會明白為何許多德國地鐵站不設檢票口，醫院敢讓病人先回家再付錢，加油站無人值守。因為在SCHUFA的強大威懾力之下，與不誠信所附帶的巨大風險相比，“違法”所得實在是得不償失。
政府投入為主
完善的社會誠信體系與德國政府的投入密切相關。整個德國的社會誠信體系以央行建立的“中央信貸登記系統”為主體，央行對私營信用服務系統承擔著主要的監管職能，公共信用信息系統則是私營信用服務系統的主要信息來源之一。
公共信用信息系統主要包括聯邦銀行信貸登記中心、地方法院工商登記簿、法院破產記錄、地方法院債務人名單等。除聯邦銀行的信貸登記系統供銀行與金融機構內部使用外，工商登記簿、破產記錄和債務人名單均對外公布，並可查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