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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渠 那人 那精神

2014年03月25日07:55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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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在太行山上的名字

山清了,水秀了,老百姓的日子變富了,而修建紅旗渠時的英模們卻變老了。但是,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精神沒有老。

今天的林州變了,山清了,水秀了,老百姓的日子變富了,而修建紅旗渠時的英模們卻變老了。但是,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精神沒有老,他們的名字早已鐫刻在林州人心裡了。

走近“鐵姑娘”

伴著冬日的陽光,記者走進了林州市的一個小巷,去拜見當年大修紅旗渠時的“鐵姑娘”李改雲。

走進一座小院,一位古稀老人迎了出來,記者一眼就能斷定眼前這位大娘就是當年的“鐵姑娘”。雖然歲月的滄桑已經爬上了她的臉頰,卻依然掩飾不住那份質朴和堅強。

屋子不大,兩面牆上有照片,有獎狀,還有報道“鐵姑娘”事跡的報紙,記述的大都是當年那段艱難歲月。“獎給在治山治水斗爭中的模范李改雲同志”、“獎給紅旗渠建設特等模范李改雲同志”……

是榮譽,也是回憶。李改雲從她的名字說起,從小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傻丫頭,名字是父親給起的,中間那個“改”字代表了農家的一種希冀和願望。有改窮改困、改天換地之意,最重要的是有改水之意。

1959年底,李改雲作為井灣大隊的婦女隊長,到縣城參加了學毛著、學大寨培訓班。培訓班上,縣委書記楊貴在作報告時,第一次提到了引漳入林的設想,這讓李改雲和學習班裡的姐妹們興奮得一夜沒合眼。

回到井灣大隊后,李改雲找到老支書袁衛庫,主動請纓,她要帶隊參加修渠會戰。她說:“這次修渠讓我去,我一定會把水和人一塊兒帶回來,如果帶不回來的話,我就不回來了!”老書記說:“那裡條件艱苦,還是男同志帶隊去好,你一個瘦弱的女同志還是留守在家吧!”

“艱苦我不怕,就怕沒有水!”李改雲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誰都改變不了她的主意。無奈,老書記隻好讓曾經參加過抗美援朝的大隊副書記常建想和她一起帶隊出征。

1960年2月11日,正是元宵佳節,萬家團圓的日子。天還沒亮,林縣一支由幾萬人組成的修渠大軍,就浩浩蕩蕩地開進了太行山。他們冒著嚴寒,踩著冰雪,推著小車,拉著糧食,拿著鐵鍬鋼钎,一路前行。這中間,就有李改雲和全大隊200多名壯勞力。

從村裡到施工現場足足走了兩天。路上,常建想問李改雲:“腳疼不?”她回答:“不疼!”其實,她腳上早就打了血泡了。

“寧願苦戰,也不願苦熬,寧願流血,也不願流淚。”這是工地上的誓言,也是人們盼水情感的流露。工地上,李改雲把全大隊的婦女集合起來,組成了“劉胡蘭突擊隊”,和男人們比著干。一钎一錘,一镢一锨,一點都不比男人差。

除了完成當天的挖渠任務外,李改雲還有一項工作就是負責全大隊民工的人身安全。

一天中午快收工的時候,李改雲和往常一樣到各個工段檢查驗收施工進度和安全情況。

她來到一個工段,大家正在那裡干得起勁兒。忽然,她聽到有碎石掉落的聲音,順著聲音往上一看,原來一塊山石已經裂開大縫兒。“快跑!快跑!石頭要掉下來了!”十幾個民工扔掉工具,撒腿就跑。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叫郭換珍的小姑娘卻愣在那裡,不知往哪兒跑了。就在李改雲飛身扑過去的瞬間,塌方發生了。小姑娘得救了,她卻隨著土石方滾下了深溝,被埋在亂石當中。

當大伙七手八腳地把李改雲拉出來時,她的整個小腿已經血肉模糊了,隻看到不停地向外冒的鮮血。人們用麻繩在她大腿根兒上纏了幾道,連夜將她送往40裡外的盤陽村,那裡是當時林縣人民醫院的所在地。

但是,情況不容樂觀。醫生打算為她做截肢手術,以保住性命。可當時的縣委書記楊貴卻下了一道命令:“人要保住,腿也要保住,決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李改雲醒來后,感覺自己沒有幾天活頭了。她向身邊的人交代了三件事:一是要告訴大家一定要把渠修好,把水帶回去﹔二是把她存在信用社的10元錢當作黨費交給組織﹔三是告訴她的家人她死后把她埋在渠邊,她要看著渠水流進林縣。

4月18日,林縣的上空突然飛來一架直升機,隨著直升機的降落,整個山城沸騰了。在老百姓眼裡,見到直升機就和我們現在看到外星人那樣新奇。有知情人說,直升機是省裡專門派來接李改雲的。

在鄭州的大醫院,李改雲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右小腿卻落下了終身的殘疾。直到現在,隻要是陰天下雨,她的小腿就會隱隱作痛。

幾個月后,李改雲可以下地走路了,沒等醫生通知她出院,她就回到了修渠工地上。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所在的“劉胡蘭突擊隊”被改名為“李改雲突擊隊”了。更讓她沒想到的是,在她受傷的工地附近還修起一座橋,取名“改雲橋”。

太行山給了林縣男人們一種豪氣,同時也賦予林縣女人一種堅韌。李改雲只是紅旗渠工地上1萬多名婦女中最普通的一員。

工地上的姑娘們以李改雲為榜樣,干勁兒更足了。當時,有幾個姑娘還練就了一身“雙飛燕”的絕技,她們可以雙手握钎,供4個人同時打錘子。手握鋼钎對虎口的震動很大,冬天震裂的虎口沒幾天就變成了凍瘡。衛生員在給她們打針時,總會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淚。因為針頭從手背扎進去不大一會兒,藥水就會從手心滲出來。就是這樣一群姑娘,用她們鐵一般的毅力贏得了一個非常響亮的稱號——“鐵姑娘”。

當記者問起李改雲為什麼這樣對待自己時,她的回答很簡單:“我死了不就是一個人嗎?要是把渠修成了,我們世世代代不都有水吃了嗎?”

后來,李改雲先后被安排在新華書店和縣文化館工作,不論在什麼崗位,她當年“鐵姑娘”的性格不改,爭第一,做最好,就是她工作的標准。

苦盡甘來,78歲的李改雲心裡總想著要為紅旗渠做點什麼。去年8月,紅旗渠干部學院成立,李改雲又找到了發揮余熱的地方,她要為宣傳紅旗渠精神出點兒力。到目前,李改雲每月都要到紅旗渠干部學院參加互動式教學,通過她的現身說法,讓一批又一批干部學員受到了紅旗渠精神教育。

又見任羊成

又見任羊成,不是記者第二次或者更多次見到過任羊成,而是在採訪前期的功課中任羊成的事跡已經深入腦海,並且伴隨著一次次的感動。

任羊成的家住在紅旗渠一干渠第12支渠的邊上,守著渠水安度晚年是他心靈上最大的慰藉。握著老人的一雙手,仿佛還帶著青春的溫度,臉上的皺紋不多,滿口潔白的牙齒與他85歲的年齡並不搭配。其實,那是滿口假牙。

看到滿口的假牙,就不能不想起他當年犧牲在紅旗渠工地上那四顆真牙。

那是1960年6月的一天,在一個叫鸻鵡崖的施工地段,正在緊張施工的民工們渾然不覺地被山上滾落的一塊巨石橫掃出一條“血路”。當場奪走9名民工的生命。

“那叫慘啊。最小的是一個女孩,才19歲,年齡最大的也就40歲。當中,還有一個才結婚沒幾天的新媳婦……”血淋淋的情景讓任羊成再也回憶不下去了,50多年過去,老人家眼裡依然有淚花閃爍。

出了那次事故后,工地上就有了“放炮惹惱了鸻鵡精”的迷信說法。頓時,工地上籠罩了一層陰森的氣息。

任羊成卻不信這個邪,他說:“不能因為打仗有犧牲,吃了敗仗就不繼續戰斗了。修紅旗渠是為子孫后代著想的好事,一定要繼續干下去。我是黨員,帶頭除險我第一個上!”於是,工程指揮部決定成立由任羊成為隊長的12人除險隊。

那個年代可不比現在,沒有先進技術,也沒有合適的工具,任羊成和隊友們每人背起一卷麻繩,提著一把鋼钎就爬上了鸻鵡崖。

有一天,任羊成和隊友們正在200多米高的鸻鵡崖上查看地形,下面有個老人朝他們喊道:“上不得啊!那裡是見閻王的地方!”任羊成回喊道:“就是一張老虎嘴,我們也要拔掉它幾顆牙!俺早在閻王殿裡報過名了!”

任羊成率領隊友們每天在懸崖峭壁上飛來蕩去,用抓鉤和鋼钎等把懸崖上的險石活石一個個撬下來。經過50多天的會戰,紅旗渠終於通過了鸻鵡崖。

還有一次,任羊成正在虎口崖工地凌空除險,突然很多碎石從頭頂上傾瀉而下。他來不及躲閃,有一塊拳頭大的石頭不偏不倚砸在他的嘴上。他眼前一黑,張不開嘴,也說不出話來。他想,這下完了,腦袋沒有了。但等他清醒過后伸手一摸,腦袋還在。原來,是他的上牙被砸斷了,四顆門牙正好橫在嘴裡把舌頭卡住了。可是,不能張嘴說話,就沒辦法與上面拉繩子的人呼應。情急之下,他從腰間抽出一把手鉗,插進嘴裡,硬是把四顆門牙拔掉了。

從崖上下來,任羊成嘴巴腫得像個葫蘆。吃飯時沒法吃東西,就隻喝了點野菜湯。受傷了又不能說出來,他擔心人心浮動。第二天,他隻得戴上口罩出工。

長年累月地在山崖間飛來蕩去,他的腰部被繩子勒出一道道血痕,身上的衣服經常被血肉粘在身上,脫不下來。工地上便逐漸有了這樣一句順口溜:“除險英雄任羊成,閻王殿裡報了名。”

紅旗渠建成后,任羊成一直在紅旗渠青年洞管理段工作,直到1988年退休。他告訴記者,他和紅旗渠的感情就像他對老伴兒的感情一樣深厚。他每年都要到紅旗渠去幾次,看看自己親手栽植的4萬多棵柏樹、椿樹有沒有被損毀或盜伐,哪些地方應該補栽了。

站在渠邊回憶當年,任羊成覺得自己就有了一種力量。回想住在青年洞那些年,心中總會生出一串抹不去的記憶。

1972年冬天,是任羊成最擔心的日子。因為一到三九天,渠道就會受凍收縮,一收縮就有可能出現渠牆漏水。尤其是青年洞西邊馬下溝那段渠,有300多米的地段當初沒有打上水泥渠底。

那是林縣一個冷得出奇的凌晨,天還沒亮,任羊成提著馬燈去巡渠了。走著走著,他便聽到渠牆外有嘩啦嘩啦的流水聲,近前一看,一個碗口大的漏洞正在漏水。如果不及時堵塞漏洞,也許不出半個小時渠牆就會垮了。顧不得太多,他穿著棉褲就跳進了帶著冰碴的渠水,一屁股坐到滲漏處。

到吃早飯時間了,其他三個值班的見任羊成還沒有回來,就到渠邊去查看,這才發現他滿臉青紫地坐在水裡,凍得快不行了。三個人分頭行動,有人扛沙袋,有人通知上游合閘。

不多時,百八十名沿渠看護人員就趕到了現場,緣於對紅旗渠的那份感情,也緣於任羊成帶給他們的感動,一個個跳入冰冷刺骨的渠水中,最終排除了險情。

由於實在舍不下紅旗渠,1998年春,任羊成又將自己的家搬回紅旗渠管理處。

離渠近了,他的擔心也跟著多了起來。他意識到,許多年輕人已經沒有了老一輩人的排險技術,更重要的是,缺乏上輩人對紅旗渠的那份感情。紅旗渠已經步入“中年”,萬一出現險情,又有誰能上山排險?必須培養一批紅旗渠的接班人。2002年秋,經上級領導批准,任羊成從紅旗渠管理人員中選了4人,組成了一支新的除險隊,人稱新一代“任家軍”,他就是傳授排險技術的老師。

有一年,任村鎮修公路遇到險情沒招了,鎮黨委書記陳海生隻好去求助任羊成,可那時的他已經70多歲。還是當年那股勁兒,他二話沒說,從家裡找出修紅旗渠時用過的抓鉤和把繩,叫上當年的一位工友,一起來到了施工現場。

爬上200多米的山頭,山下人都看著眼暈,隻有在電影裡見過的場面又出現了。陳海生有點后悔,畢竟老人已經不是當年的小伙子了。可任羊成卻像回到了當年,從太陽升起到太陽偏西,總算把險情排除干淨了。

“隻要有了紅旗渠精神,就沒有干不成的事情。”這是任羊成常說的一句話。

2008年,任羊成當選為北京奧運會火炬手,擔當起在河南安陽市境內傳遞的任務,為了那50米的距離,任羊成早就開始熱身了。他和老伴兒岳愛清一起,每天到龍湖邊上練習跑步,100米、150米、200米……他每天給自己加碼,直到每天400米。7月28日,當他從第一棒火炬手、中央電視台著名節目主持人李瑞英手裡接過第二棒火炬時,感覺自己又年輕了好幾歲。

任羊成告訴記者:“紅旗渠精神的火炬同奧運火炬一樣,必須一代一代地傳下去。”所以,退休以后,他就沒有閑著過,不知疲倦地到全國各地傳播紅旗渠精神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當年“小黑豆”

說起自己的名字,張買江告訴記者,名字是父親給起的,意思就是要買來大江大河,改變林縣缺水的現狀。然而,張買江的父親卻為了水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1960年,張買江剛滿11歲,林縣千軍萬馬修紅旗渠的故事已經開始了。而對於張買江一家來說,卻是心痛的一年。

4月29日那天夜裡,睡得正香的張買江被一陣雞叫聲驚醒,他以為有人來偷雞了,顧不上披衣服就往外面跑。原來,是他舅舅趙喜保和幾個大隊干部。進屋后,舅舅語調低沉地對買江娘說:“昨天,紅旗渠工地出事了,運仁他……他不中了。”

運仁,就是張買江的父親張運仁。當時,他是紅旗渠總干渠建設工地南山大隊施工排排長。本來就有石匠和鐵匠的雙重手藝,一到工地上就有了用武之地,打眼兒放炮,生爐捻鑽,樣樣都行。

噩耗傳來,買江娘就暈了過去,好半天才醒過來。等張買江和母親趕到父親下葬的地方時,棺材蓋都已經合上了,他們看親人最后一眼的要求沒有被批准。張買江告訴記者:“這件事直到母親去世時,一直都是她的一個心病。自己是長大了才理解的,因為父親是被炸死的,死的時候肯定不怎麼好看。人家不讓咱看,也是不願意增添家人的悲傷而已。”

后來,張買江才知道父親的死因。當天傍晚收工前放最后一組炮時,有一個炮眼兒遲遲沒響。很多不知情的民工已經離開隱蔽處,准備收工。買江父親連忙跑出安全洞,勸阻民工趕快躲避。民工們剛剛躲開,炮就響了,一塊飛石正好擊中了買江父親的頭。

父親去世后,張買江就跟著母親到5裡地以外的康街去挑水。在那個困難年代,雖說張買江已經11歲多了,但營養不良使得他根本不像那個年齡的孩子,又瘦又小。母親趕著一頭毛驢,驢身上馱兩桶水,自己肩上再擔兩桶,而張買江卻隻能用兩個葫蘆灌滿水挑在肩上。

近的地方沒有水了,張買江就和母親到更遠的地方取水。有一次,母子倆到一個十幾裡遠的萬泉湖去取水,沒想到腳下一滑,母親滑進了湖裡,幸好被人救了上來。張買江記得很清楚,那一次母親是穿著一身濕衣裳回家的。

那一天,張買江想了很多,家裡兄妹四個,他是老大,老大就得有個老大的樣子,他希望自己快快長大,也好為母親分憂。

買江娘是個堅強的女人,她頂住喪夫的痛苦,擦干了眼淚。第二年正月十六,買江娘就讓年僅12歲的張買江背著父親留下的鋪蓋卷兒,走上了修渠的路。而她自己,也把3個年幼的孩子留給了婆婆,開始了修渠的生活。張買江對記者說:“我知道母親是怎麼想的,她的心願就是讓我去完成父親的遺願,把渠修好,把水引來。”

那時的張買江,畢竟年齡還小,而他心裡想的卻不小,他就是要把水引到村裡的池塘裡,再也不用母親去擔水了。

在工地上,張買江有個外號叫“小黑豆”。因為瘦小,工地上給他安排的工作是奔跑在施工現場和鐵匠爐之間,把用禿的鋼钎扛下來,再把回爐打尖的鋼钎送上去。一天不知要跑多少個來回,也不知出了多少汗,沒水洗臉,加上風吹日晒,小黑臉兒越來越黑。因此就落下了這個綽號。

上渠之前,母親就給他做了一雙布鞋,可是不到一個月就穿破了,腳底都磨出了血泡。沒鞋穿了,他就琢磨著用廢舊輪胎給自己做了一雙鞋,穿在腳上時間長了,就磨出了厚厚的老繭子,這繭子后來再也沒有消失。直到現在,張買江每隔一段時間就得用刀片割一割,要不然走路就硌腳。

在工地上待的時間長了,張買江又喜歡上了點炮這個工作。他有他的想法,父親就犧牲在放炮的過程中,這是一個技術活兒,炮點好了就會少事故。他想找領導去說,又怕領導不同意。於是,他就找到點炮高手大個子郭毛,去偷著學藝。

當時,偶爾工地上也吃一次饅頭,為了學藝,張買江總是把自己的兩個饅頭節省出一個來,悄悄送給飯量大的郭毛吃。郭毛也是傳幫帶不在話下,很快張買江就掌握了點炮技術。這回他可以理直氣壯地去找領導要求當炮手了,而領導的回答卻是:“你還是個毛孩子,放炮是大人的事。”其實,領導還有另一層考慮,因為張買江的父親就犧牲在炮聲裡,不想讓他再去干這麼危險的工作了。

於是,張買江隻好找郭毛說情。郭毛看他是塊兒料,就和領導說:“這孩子行,心眼兒靈活,跑得又快。”領導隻好答應下來。

當了炮手,張買江一點都不馬虎,膽大心細,沒有出過一次事故。

5年后,紅旗渠修到了張買江家所在的南山村。4月17日那天,他和許多修渠人一起參加了紅旗渠建設英模大會,會上他被授予“紅旗渠建設特等勞模”稱號。會后,他興沖沖地跑回家,一進門就對娘說:“娘,我把水帶回來了!”張買江眼看著娘的淚水“嘩”地一下涌了出來,嘴裡不停地念叨一句話:“孩兒他爹,你放心吧,漳河水流過來了!”

通水的前一天,買江娘坐在渠邊整整守看了一夜,她想第二天早自己先打第一桶紅旗渠水,因為她覺得自己犧牲了丈夫,又把兒子送到渠上,比別人更有資格。

然而,第二天並沒有出現眾人爭先搶水的場面,而是全村人自覺地為買江娘留出了一條取水通道。買江娘沒有一句話,她手裡捧著一個搪瓷缸子,上面清晰可見“毛主席萬歲”的字樣,那是工地上獎給她丈夫的最值錢的獎品。舀了滿滿一缸子水,買江娘噙著淚花朝村北面走去,人們知道那裡有買江父親的墓地……

採訪中,張買江對記者說:“沒有文化可不行啊,現在管理紅旗渠也得有文化的人了。”

1969年,紅旗渠竣工后,20歲的張買江才開始讀書,此前他一天學都沒上過。1974年,他被保送到清華大學學習,可是由於基礎太差,課堂上老師講的課對他來說就像聽天書。在清華大學僅僅待了5天,他不得不返回老家林縣。

回鄉后,他奮發讀書,又被保送到安陽師專中文系學習。畢業后,他回到林縣,在第一實驗小學當上了一名人民教師。

2009年退休后,張買江還是閑不下來,還是當年修渠的那股子勁兒,他應聘到林州市機關事務管理局做了一名臨時工,專門負責供暖供水設備的維護工作。

緬懷吳祖太

走進紅旗渠紀念館,最令人感動的,當數這樣一組帶血的記錄:在修建紅旗渠過程中,有81名干部群眾犧牲,其中年齡最大的60歲,最小的才17歲。記者站在吳祖太遺像前深鞠三躬,仿佛這個年輕的水利技術員又回到了紅旗渠。

吳祖太的老家在河南原陽,小的時候跟著家人一路討飯到了鄭州。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吳太祖勤奮立志,中學畢業后考入了河南黃河水利學校。畢業后,他被分配到新鄉水利專署。1958年,吳祖太主動要求調到了林縣水利局。因為林縣正在興建中小型水利工程,那裡有他的用武之地。

一到林縣,吳祖太就把自己融進了水利建設勘測之中。那時的吳祖太已經訂親,對象叫薄慧貞,是淇縣高村的小學教師。吳祖太是家裡的獨子,父母想早點兒把他的婚事辦了,可他總是一天到晚忙在工地上,婚期隻得一拖再拖,直到1959年的大年初一,才算把婚事辦了。大年初五,吳祖太匆匆趕回了林縣,新婚燕爾的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還不過5天。

引漳入林工程選線測量開始了,吳祖太理所當然地接過了勘測設計的重任。因為技術人員少,他隻恨自己沒長三頭六臂。白天,他帶著測量小組實地勘查,晚上,對著工程圖紙進行核實和計算,一干就是大半夜。

有一天,吳祖太突然接到了一個通知,讓他馬上到地委去匯報紅旗渠的情況。吳祖太說:“我哪顧得上啊!換個人去行不?”來人說:“上面點名讓你去的,車都備好了。”吳祖太一聽說把車都備好了,感到事情一定很大,就跟著來人上了車。在車上,來人才吞吞吐吐地告訴他,他剛過門兒的妻子,為了搶救一個過鐵路的學生,不幸犧牲了。回到家裡,吳祖太守著妻子的遺體整整坐了一夜,一口飯沒吃,一滴水沒喝。

悲痛中的吳祖太明白,紅旗渠建設正處在關鍵時期,如果自己不在工地上,許多技術問題就不好解決,會耽誤施工進程。想到這些,他隻好匆匆地將妻子埋葬在她犧牲的淇縣,等到大渠修成的那一天再把她移回老家原陽。

累和悲痛的折磨,讓剛回到林縣的吳祖太病倒了。他被安排在一個老鄉家休養,大家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他了。老鄉家有個叫妞妞的小女孩,每天都圍在他身邊轉。有一次,躺在病床上的吳祖太聽到妞妞在叫他:“叔叔,你吃!”他睜眼一看,妞妞手裡捧著兩個雞蛋。吳祖太說:“你吃吧,叔叔不餓。”沒想到,這個隻有六七歲的小孩兒卻認真起來:“叔叔,你吃!娘跟俺說了,這是給寶貝吃的!”吳祖太撐起身來對妞妞說:“妞妞才是寶貝啊!”妞妞接過話茬兒說:“俺是俺娘的寶貝,你是俺大伙兒的寶貝,你要是好不了,俺的大渠就修不成了。”聽了這話,吳祖太一把將妞妞抱在懷裡說:“妞妞,放心吧,叔叔一定會把大渠修成的!”

從此,吳祖太就成了工地上最忙的人。

有一天晚飯的時候,吳祖太剛剛盛了一碗飯,還沒動筷子,一個工友跑來告訴他,收工的時候發現王家庄隧洞的頂部出現了裂縫。吳祖太二話沒說,放下飯碗就走。老司務長一把拉住他說:“你吃了飯再去嘛。”吳祖太頭也沒回地說:“沒事兒,一會我回來再吃。趁天還沒黑,我先去處理一下,可不能讓大家明天頂著危險去上工!”

讓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吳祖太剛剛進洞,塌方就發生了。等到大伙兒跑到洞口時,濃煙還沒散去,吳祖太卻被壓在無情的碎石下面了。當大家拼命地把他從廢墟中挖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沒了呼吸。在場的人說,他走得很安詳,靜靜的,就像睡著了一樣。

吳祖太犧牲了,林縣縣委決定把烈士的遺體送回他的老家原陽。那麼,讓誰來接受這個觸痛人心的任務呢?最后,任務落到了水利局劉和鎖身上。劉和鎖和吳祖太生前是一對好朋友,他非常佩服吳祖太。兩人年齡相仿,個頭差不多,光從背影上去看,還真分不出你我來。

在回原陽的途中,劉和鎖回憶了很多。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打擊,吳祖太家裡的兩位老人能承受得了嗎?怎麼向兩位老人交代呢?

劉和鎖沒有想到,當他走進吳祖太家門時,兩位老人已經早早地等在那兒了。老母親可能是悲傷過度,出現了幻覺,她一把抓住劉和鎖,端詳了好半天,然后說:“兒啊,你回來了。”劉和鎖的眼淚唰地就流下來了。老母親拉著劉和鎖對在場的人說:“誰說俺兒回不來了,這不是俺兒回來了嗎?”劉和鎖扑騰一下就給兩位老人跪下了:“娘,孩兒不孝啊!”兩位老人和劉和鎖抱在了一起,失聲痛哭,在場的所有人都潸然淚下。

料理完吳祖太的后事,劉和鎖給林縣領導打了一個電話。為了寬慰兩位老人,他想認吳祖太的父母為干爹干娘。他的想法得到了林縣領導的認可。從此,劉和鎖就把自己當成了吳家的兒子。

后來的幾年間,吳祖太的父母先后去世,每次都是劉和鎖專程去為老人披麻戴孝。

一條紅旗渠把兩家人聯系在一起,站在紅旗渠畔,記者深切地感受到,它不僅是一條渠,更有著鮮活的人情味兒在裡面流淌。 

(責編:高巍、權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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