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紅 楊小玲
中國電影的旗幟人物
1960年,21歲的吳天明考入西影演員培訓班,在北京電影學院進修后,他於上世紀80年代回到西安電影制片廠。在1983年之后的六年裡,吳天明以西安電影制片廠廠長的身份,領導掀起了改革開放后中國電影界第一輪“新思維運動”:他在任職期間實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破除論資排輩的陳規,大膽啟用有才華的青年導演,發現並提攜了張藝謀、陳凱歌、黃建新、顧長衛等一批在當時極為優秀的青年電影人,帶著他們的代表作由此在世界聞名,使名不見經傳的西安電影制片廠成為國內外矚目的中國新潮電影的搖籃。當時國內外媒體連連驚呼:中國電影的太陽從西邊升起!
上世紀90年代,從美國學習回國后,已極富盛名的吳天明沒有如當年影視圈中的滾滾北上大軍一樣,去影視業更發達的北京落腳,而是選擇回到了家鄉陝西,並在幾年后擔任了當時陝西新生影視企業“曲江影視”的董事長。拍陝片、號召陝西130多家影視制作企業成立陝西影視同盟、維護保護陝西影視人權利,創建曲江夢圓影視公司……隨后多年,吳天明為陝西影視業做了許多事,助力陝西影視再度進入了快速發展期,用他的話說,“回來,我就是想振興陝西的影視文化的!我要在這裡再干一番事業!”
吳天明,1979年與滕文驥聯合執導《生活的顫音》崛起影壇。接著以獨立執導《沒有航標的河流》而受人注目。《人生》是他的代表作﹔《老井》、《變臉》成就了他藝術創作的高峰。吳天明的導演風格凝重、厚實,有著濃郁的民族特色。吳天明以深沉、飽含憂患意識的目光觀察生活,以對人民對土地的深情處理題材,刻畫人物。在他的作品中,既融注了中國傳統文化的營養,又充溢著新的藝術方法,並透視出他對社會、對歷史、對人生的深沉思考。
業內追憶深切緬懷
陳忠實(中國作協副主席):我是今天中午知道天明離開的消息,我很震驚,也很感傷。我們相識於1974年,距今整整40年了,我們是同代人,更重要的是我們算真正的文藝朋友。當時我的第一個短篇小說《接班以后》發表,西影廠要把這部作品搬上銀幕,我堅決不同意,因為有點嚇到我了,那只是我的第一個短篇,我覺得還不夠改編影視劇的資格。后來西影廠通過區上領導給我做工作,在那種執著與堅持下,我最終同意了。小說改編成電影《渭水之歌》,當時吳天明是副導演,由我來修改劇本,劇本修改了很多遍,一直是我們在一起反復溝通。電影完成之后,我們的友誼就深深地結下了。那種朋友間的相互信賴,無以言表。當時對他的印象是坦率、真誠、說話嗓門很大,是一個搞藝術的陝西漢子。后來他在電影界取得了大成就、大造詣,我既感欣慰,也很欽敬。我的小說《白鹿原》剛剛問世時,天明還在美國,讓他弟弟找到我,希望能讓他來拍攝電影,我同意了,這部電影卻由於種種原因一直耽擱下來,我們沒能再次合作。天明回國后,我們還經常在一起小聚,天南海北的聊天。卻不料突然得到他辭世的消息。作為多年的老友,心中有著說不出的痛苦。我今天專門給天明的女兒打電話表達了哀思,希望天明一路走好。
賈平凹(陝西省作協主席):聽到吳天明先生逝世的消息,大為震驚,極其悲痛!吳天明是偉大的,為人大氣度,共事敢擔當,在他的身上最能體現西北人的厚重豪放,可以說他是陝西人的典型。他的作品激勵了幾代中國人,為中國的電影事業作出大貢獻。我和他是老朋友,這幾年他還准備著要拍我的《秦腔》,沒想到他卻突然就走了。但朋友們是不會忘記他的,陝西人不會忘,中國人不會忘,他會以他的藝術作品永生的。
張藝謀(著名導演):張藝謀工作室代表張藝謀發布微博:驚悉吳天明導演去世,震驚難過,幾個月前還跟他共同籌劃一部影片,不料竟成永別!吳導一路走好,嫂子和女兒節哀保重!
張宏(西部電影集團董事長):聯系上張宏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北京,在前往吳天明家的路上。他對記者表示:得知吳導去世的消息我非常意外,他兩個月前還到過我的辦公室,對於西影的發展,提供了很多有價值的建議。當時的他還聲如洪鐘、精神矍鑠,還想在電影上大展拳腳,沒想到,卻走的這麼突然。我覺得吳導在中國電影上的地位主要有這三個方面:西部電影的奠基者、中國電影走向世界的先驅、第五代中國導演的伯樂。他留給我最深的印象是:藝術上立足本土、大膽創新﹔能夠沖破舊體制的束縛﹔為人直率、豪氣,具有秦人風格。在得知吳導去世的消息后,西影專門成立了治喪委員會,將廣泛聯系全國電影廠和電影工作者,做好吳導的后事工作,我們還將推出一本專刊來緬懷吳導,西影內部也將設立吳導的追思堂,讓大家可以寄托哀思。
雷濤(曾任西影廠副廠長、著名作家、編劇):吳天明離世的消息讓我一時難以接受。雖然吳天明比我大十來歲,但我們倆人相識多年,是非常好的朋友。吳天明是把中國電影語言和世界電影語言接軌的第一人,在他的率領下,通過《老井》等幾部影片,讓中國電影被世界電影所熟知。事實証明,吳天明真的做到了讓中國電影的太陽從西邊升起。他在電影方面創造性的發展,拍出了中國風格,也拍出了歷史真實和現實真實,他的離世是中國電影乃至中國文化事業的很大損失,他是西影廠歷史上無人可以取代的裡程碑式的人物,他的離世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束。
柏雨果(著名攝影家):非常突然,現在正在給他做照片,遺像,連夜送到北京。北京要成立一個陳列室。簡直不敢想象,前不久我們還在一起吃飯聊天,還說下一部戲的事情,突然這個人就不在了。幾十年來我和天明像兄弟一樣相處,我更加不能接受。
不說他對西影廠的貢獻,這是另外一個范疇,就說他做人,是我們這些人的楷模,他本身是一個透明達觀的人,是一個渾身通透的人,他嫉惡如仇、身體力行、充滿著正能量。對影視界不正之風痛加斥責,他眼裡容不下烏七八糟的東西。他多次強調我們都是文藝工作者,文藝工作者首先給其他人做個榜樣,我們用我們作品教育人,先教育我們自己,再拿我們的作品感化看我們電影的人。西影廠取得的輝煌吳天明功不可沒,當然他培養出來帶出了的一大批導演和創作者,依舊是中國電影界很重要的一個力量,所有這些受益於栽培的感染,吳天明走了,身前的很多創作實現不了了,悲痛之余也為他遺憾,希望他一路走好。
孫毅安(西部電影集團副總經理):他是一個熱情而樂觀的人,他也是一個內心非常純良簡單的人,他更多的不是管理者的姿態,更多的是一個藝術家的品質,所以他可以在執政西影的那些年讓更多的藝術家、導演團結在他身邊,創造了西部電影的輝煌。他對我的影響就不用說了,我們能有今天,都是吳天明導演對我的栽培和提攜,我們很年輕的時候來到西影,多虧了他的幫助。1989年,我25歲的時候,我的第一個劇本在他的手裡拍成了電影,那時候我是中國最年輕的編劇。這種事情,一個25歲的工作3年的年輕人,隻有在西影,在吳天明手裡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當年換任何一個地方都很難實現。他使得我開始奮斗事業的時間起碼縮短了十年,所以我非常感謝他,他影響了我的前半生。雖然在后來的歲月裡,我們不常在一起,但是每年總會見幾次,也會相互問候,我現在非常懷念他,非常想他!同時也為他悲傷,為中國電影界失去這麼一個優秀的導演而難過。
馮健雪(著名歌唱家):作為合作過的同事,聽到這個消息很震驚,沒想到他突然就離開了。我們的合作從電影《人生》開始,當時是在我家的琴房錄的小樣拿去聽,聽完了以后吳導就確定由我來演唱主題曲。至今我清晰的記得,正式錄音之前導演跟我說這個主題曲在這部上下篇的電影中佔據很重要的位置,他是把主題曲放在第一集結束,第二集還沒開始的階段來播放的,他說目的主要是為了讓觀眾耐心的、靜心的、認真的去欣賞主題曲。這部電影全國公映后在全國引起強烈轟動,我自己坐在電影院看完,深受感動。后來吳導又拍了《老井》,其中一個場景是張藝謀演的男主角和鞏俐演的女主角兩個人在井下埋著的時候,有一段無字歌,就是生命到了危機狀態這種情況下發出的一種心裡的呼喚。旋律很好聽,沒有字,那一段也是他請我去唱的,后來他說這一段我就不給你打字幕了,我說好的,怎麼都行,朋友幫忙麼!之后我記得在深圳舉辦的百花獎金雞獎他去領獎的時候,我也去了還在現場唱了這個主題曲。后來中央電視台就《人生》這部電影做了一期節目,請了導演,演員和我。當然,他還是一個很優秀的伯樂,陳凱歌拍攝的《黃土地》的主題曲也是經他推薦我演唱的。在吳天明當廠長的時候,他為第五代導演的亮相和他們電影作品的成功做了很多的鋪墊工作,他們的成功之路上吳天明功不可沒。
許還山(著名電影人):我現在心情很不好,悲痛至極,什麼都不想說,剛才新華社的也給我打電話,讓我回憶一下和他的事情,回憶什麼啊,我此刻腦子一片空白,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請諒解!希望他一路走好。
王立志(賈平凹藝術研究院副院長):吳導去世前還想過要把賈平凹獲得茅盾文學獎的長篇小說《秦腔》搬上大銀幕,由他擔任導演,蘆葦擔任編劇,並已將此事提到了日程。我陪著吳導於2013年6月在丹鳳棣花鎮進行了為期一周的採風。吳導去世的消息來得太突然了,我們也覺得非常意外和遺憾,沒能將《秦腔》搬上大銀幕可能也成為吳導的遺憾,同時也是賈平凹老師和我們的遺憾。
貫釗一(曲江影視集團總經理):吳天明有著濃厚的陝西黃土地情結,他毫不掩映這一情結對自己作品的印象,“我喜歡這裡農村的溝溝梁梁、窯洞、麥垛、石碾,我的作品也像是一個滿身黃土的鄉下漢子,風塵仆仆地走進了藝術殿堂。”也許正因此,他帶領一代西影人打造出“中國西部片”的概念。也許正因為此,從曾經的《老井》,到最新的《百鳥朝鳳》,吳天明的一生始終沒有停歇拍攝圍繞黃土地的作品。
電影是他生命時光的最后定格
在他執導的最后一部電影《百鳥朝鳳》中(2012年),吳導依然講述的是一個嗩吶藝人堅守夢想的故事。去年,在武漢舉行的第22屆金雞百花電影節上,影片《百鳥朝鳳》作為開幕影片,電影講述了在社會變革、民心浮躁的年代裡,新老兩代嗩吶藝人為了信念的堅守所產生的真摯的師徒情、父子情、兄弟情,深深打動了現場觀眾。吳天明也因《百鳥朝鳳》與馮小剛的《一九四二》,雙雙入圍﹔吳天明也因此片榮獲本屆電影節評委會特別獎,評委會對吳天明導演的評語則是:導演吳天明在影片《百鳥朝鳳》中,用悲憫的情懷和成熟的導演藝術首發,深刻表現了對傳統藝術的憂思和感懷﹔著力刻畫了社會變革中,新老兩代嗩吶藝人對藝術新年的執著堅守。2012年5月8日,在第二屆北京國際電影節開幕影片《飛越老人院》中,73歲的吳天明第一次當電影主演,所以他稱自己是“新演員”。他在片中飾演鼓動大伙集體“飛越”的老周,讓沉悶的老人院“生動”起來。導演張揚回憶起來,表示“太震驚了,兩年前拍《飛越老人院》時,他還活蹦亂跳的,去年他還自己導了一部電影,感覺他的身體一直很棒,這是怎麼了,深切哀悼吳天明老師。
吳天明的光影流年
吳天明:1960年,高中未畢業就報考了西安電影制片廠演員訓練班,並在影片《巴山紅浪》裡扮演一個農村青年。1962年訓練班結業后,留在西影演員劇團作了一名演員。當電影演員並不是吳天明對電影藝術的最高追求,他開始向電影導演的目標奮進。
1974年,他參加了《紅雨》的拍攝工作,在著名導演崔嵬的關懷和指導下,他學到了許多導演藝術知識,也學到了老導演身上那種對藝術的執著感和責任感,1974年進入中央五七藝術大學電影導演專業班(后為北京電影學院導演進修班)學習。1979年和1981年兩次與著名導演滕文驥合作拍攝了故事片《生活的顫音》和《親緣》。
1983年獨立執導了故事片《沒有航標的河流》,該片於1984年獲文化部優秀影片二等獎,夏威夷第四屆國際電影節東西方中心電影獎,這可以說是西影廠第一部在國際上獲獎的影片,吳天明的名字從此在電影界,在觀眾中震響。
1984年,他執導的影片《人生》又獲得了第八屆電影百花獎最佳故事片獎,這顯示了吳天明的導演才華已達到很高的境地了。
1987年,已做了幾年西安電影制片廠廠長的吳天明,又執導了一部轟動中外電影界的影片《老井》,這是一部描寫中國北方貧瘠山村生活風貌的影片。為解決老井村缺水的問題,回鄉知識青年孫旺泉帶領村民們歷盡千辛萬苦,終於打出了盼望已久的深水井。在影片中,吳天明大膽啟用干攝影的張藝謀出演男主角孫旺泉,人們都擔心不會成功,但吳天明運用他高超的導演技能挖掘演員的潛在素質,成功地拍攝了《老井》,並於1988年獲得第八屆金雞獎最佳故事片獎,第十一屆百花獎故事片獎,第二屆東京國際電影節故事片大獎,第七屆夏威夷國際電影節評審團特別獎等。吳天明本人獲得第八屆中國電影金雞獎最佳導演獎。
上世紀90年代初,吳天明辭去廠長職務去了美國潛心學習,在美國他看了近千部影片,導演水平有了更高的升華。1994年,吳天明回到中國,執導了回國后的第一部影片《變臉》,這是一部蘊含著人間真情,單純而溫馨的影片,影片通過一個老藝人和一個小女孩的故事,表達了人間的真善美,這一次,吳天明又獲得了成功,《變臉》獲得1995年華表獎最佳對外合拍片獎,東京國際電影節最佳導演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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