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咸陽 侯小艷
從沒想過要把自己的故事形成文字記錄下來,也從沒想過要把什麼記憶深處的往事翻撿一下,只是在不經意的回首時,才發現身后留下一行蹣跚的腳印。
童年時的我不諳世事,不識愁滋味,在很長一段日子,隻長年歲不長心眼,想來真是痴長。我反省過,如何改正自己個性上的缺點,覺得只是需要時間。我常想,如何度過自己的一生,做一個農民固然不變守著美麗的土地當然是可貴,而有時向生活中另找樂趣,亦是不可缺少的努力和目標。因著此,我便在心田裡瘋長了一個夢想。
初二那年開學了,母親做出驚人的決定:“你妹妹弟弟要上學,家裡沒有那麼多學費,你好歹也讀到了初中,就回家幫我們干農活吧!”。
聽著母親的話,我的淚水奪眶而出。不上學,就意味著沒有書可讀,沒有書可讀,就意味著我的作家夢要破滅,那活著還有什麼意義!我也做出驚人的決定:去跳崖背,讓生命不在承載沒有書可讀、沒有夢想可追求世界的冰冷、寂寞和孤單。
第一隻鞋先我落到院子中間,父母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我的名字,“艷,媽這就去借錢,你別做傻事,我明天砸鍋賣鐵都會送你去學校!”。我真的不是想以為難我的母親為由,追逐自己的夢想,我知道家裡的經濟情形相當困難。但這一切都比不上書在我心中的重量,我是不是真的有點絕情,有點不懂事,不體貼父母?多年后,我還一直自責,讓背負著生活重負的父母一次次的為籌借我的學費低頭哈腰,人前抬不起頭,便心生出很多內疚來。我真想告誡所有長大了的孩子,千萬不要跟父母來這套倔強。這倔強隻留給我痛悔,絲毫也沒有驕傲。
初三快畢業時,父親病倒了。妹妹弟弟年齡尚小又要入學。母親沒有要求我退學,而我自己決定放棄學業,離開書籍,進入了真真實實的生活。
帶著小叔父送給我的一個二尺見高、油漆已斑駁脫落的小書櫃,我從遙遠的山城旬邑來到西安帆布廠打工。上班早中晚三班倒,遇到夜班,在陣陣鬧鈴聲中十分不情願的穿起工衣,拿起剪刀和掃機車的笤帚,睡眼朦朧來到隆隆作響的車間,八小時就像上緊發條的鬧鐘一刻不停圍著織布機來回穿梭,瞪大了眼睛盯著經緯線交錯,生怕放過一個疵點、一根斷頭、一隻飛梭。那時候,表面上的我笑臉純真,可又有誰知道我內心的痛苦呢?工廠裡和我一起打工的大部分工友是通過縣勞動服務中心從農村招來的小姑娘,有的小學還未畢業,有的連中學都沒上。我真的為此好傷心,好難過,別人都可以在校園裡去完成學業,去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可我們卻要為那幾張可愛又可恨人民幣輟學,心裡一千個不情願,一萬個不樂意,可是現實擺在眼前,我也沒有任何扭轉乾坤的力量,也隻有心不甘情不願的順其自然。
在辛苦勞累漫長的日子裡,幸虧有書為伴。即使下班再累再晚我也會讀一個小時的書。那時候買的有《南方周末》、《女友》、《文友》雜志,租來的有《巴黎聖母院》、《笑面人》、《紅與黑》……不管是雜志,還是名著,甚至撿來的報紙,隻要上面有詩有優美的散文,我就收集起來,下班就亦然陶然細細品讀一番。我覺得不可以放棄學習,不可以放棄夢想,如果放棄了,我這輩子就什麼都沒有了。
第一次發工資我領了130元錢。這是我憑自己勞動掙的第一份工資。攥著那點可憐的工資,我躲到牆角默默的流淚。心裡在想:從今天起我可以掙錢了,可以養活自己了,我離心中的夢想又近了一步。今天我領了一百三十元錢,以后還會領一千三百元甚至一萬三千元。哭過以后,我更加堅信我會成功的。
在南梢門郵電所把工資裡的五十元錢郵給家裡貼補家用。兩周后父親寄來信說:“……是父親無能,沒有能力供你讀書,讓你打工受苦,我對不起你!”父親將自己內心的痛苦向女兒晾晒,這需要多大的勇氣,貧窮讓堅強的父親發出了心底的吶喊,貧窮也阻擋了愛的延伸。讀著父親的信,我心底如潮的情感涌滿眼瞼,父親的苦難與慈愛,勤勞與堅韌,隨著時光流轉,在我的心湖裡愈加鮮明深刻。
打工途中,我的右手大拇指沒來由的化膿,我沒有寫信告訴父母,默默的一個人承受著強烈的生命之痛。因為十七歲的我已深知人生路要靠自己走,我已脫離父母的視線,他們已無力佑護自己心愛的女兒。我眼含淚花在紅十字會醫院一次次忍愛著放膿換藥的強烈體膚之痛,從侯家村走到西安,那是我人生的辛酸之旅。
1996年時,我輾轉咸陽作三份工,早晨去嘉惠商場給雇主賣鞋,下午奔到輕工業學院短訓班學電腦,沒課的時候,又去樂育路糖廠包糖。下班后,就趕讀租來的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書,因為多一天就多5角錢的租金。總而言之,那時候什麼書都不夠看,一看便看完了。我的看書,在當時完全是生吞活剝,無論真懂假懂,隻要故事在,就看得下去,有時看到一段好文字,心中也會產生一絲說不出的滋味來,可是我不知道那種“境界”。
回想起來,當時的我,除上班之外,凡事不關心,除了這些被人稱為“閑書”的東西之外,我是一個跟生活脫了節的十七歲的青春女孩,我甚而沒有什麼朋友,也實在忙得沒有時間去逛街、去購衣,也沒有時間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去約會、去跳舞。
時針指向一九九七年的時候,我終於動身去了一個圓夢的地方——旬邑國稅局。那年,父親開始尋思,我一女孩家,東奔西跑,眼看步入大齡,還未婚嫁,怕遇人不淑。於是放下臉面,提著玉米糝,去求鄉鎮書記,給女兒謀個職業。
鄉鎮書記實在推不開這個在村上干了四十多年,且兢兢業業,在四鄰八鄉尚有口碑的老會計。他四處托人給我謀了旬邑國稅局臨時職業。我一個農民的女兒誠怕誠恐地走進稅務局的大門,開始了打字員的工作。這對我來說,是全新的世界。那段時間,在忙碌的敲擊鍵盤的日子裡,我從未放棄追逐我的夢想。練習書法、彈琴、看書,記筆記,學吉它,臨摹柳公權的《玄秘塔碑》,寫些豆腐塊文章。在那一個個寂寞孤獨的日子,我細膩地經營著內心世界,用文字傾訴心底所涌著的思緒,用音樂陶冶心性。因為從來沒有妄想在書本裡求功名,隻為寫出好文章來,以致於看起書來,更是如魚得水,“游於藝”是最高的境界,在那兒,我的確得到了想象不出的愉快時光,至於頓悟和啟示,那都是混在念書的歡樂裡一起來的,沒有絲毫強求。
1997年,我的第一篇作品《朴素的愛》在《咸陽稅務》發表。隨后,《咸陽日報》、《渭水》、《檢察文學》、《陝西日報》、《中國稅務報》也陸續刊登了我近8萬字的散文和通訊。可我明白,我只是離成功又近了一步,剩下的路還很長,離我心目中的目標還很遠,我還得努力,不然的話我就要退步,最后離夢想就會越遠了……
2008年,旬邑國稅局內部宣傳冊《古豳國稅苑》創刊,我擔起編輯之責。並受邀參加《旬邑文藝》編輯,並榮幸的成為咸陽市作協會員。我一個默默無聞又愛好文學多年的人,一旦給我一個小小的舞台,都是意外的驚惶和不能相信——更何況有看重我的人為我去摘星了。在旬邑國稅局十七年,那是一場長長的學習、煎熬,那是一場長長的期待和踐夢之程啊!我的散文集《傾聽愛的聲音》刊印,幾篇征文獲得省市局大獎,當我站在陝西省首屆報告文學獎頒獎台上時,當我第一次與知名作家李星近距離交流寫作心得體會、合影時,我努力抑制著自己奔涌的情感。真的,在我追夢的生涯中,我得感謝旬邑這塊厚土讓我沉靜,我得感激很多在幫我的人,這半生,承恩的人很多,這多年是一個轉折點,他們在無意間拉了我很重要的一把。我現在才發覺,任何事情都要安靜地做,全心竭力地做,不求結果懷著感恩之心地做。
在近幾年裡,我還參加了在馬欄、甘肅等地舉行的採風活動,結識了很多文朋詩友,知名作家,這對我的寫作水平提高起到了一個推動作用。每參加一個採風活動,我就努力記錄下別人的優秀作品集,交流寫作的體會、創作的艱辛。在日常生活中,隻要有空,我就要讀書,寫東西,不管長或短,每天都要對得起自己的生命和職責。
當作家一直是我心中的一個夢想,能被很多人看重,能擁有懂自己文字的讀者,能參加一個個文聯採風活動對我一生的影響是巨大的,也是這諸多的經歷才讓我明白,人不可以輕言放棄,隻要心中有夢,就該努力去實現它。
當我寫下此文的時候,我心裡在想,我離心中的夢想又近了一步,隻要努力,永不言棄,就會成功的。我堅信在中國夢的履踐過程中我會成為這個世界上快樂感最強的人。
努力吧!人人都有出彩的機會,美麗的中國更渴望成功的你、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