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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個心中有夢的人

安徽 蘭坡

2014年02月20日12:00   來源: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網

在我還不知詩歌為何物、詩人是何許人也的孩提時代,心中就有一個夢想:有一天能成為一名詩人,在藍天白雲中筑巢,在清風明月中歌唱。這種念頭閃電般一閃而過,我卻在瞬間抓住了它,使之成為一個永久的念想,從此我幼小的心靈裡,就有一隻詩歌的螢火虫飛來飛去,把一個鄉村少年單調而貧乏的生活照亮。但夢想畢竟是夢想,既看不見摸不著,又虛無縹緲——那時我在一所鄉村學校讀書,與詩人和詩歌接觸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更不敢在老師、同學,甚至家長面前坦陳心扉,隻有懷揣夢想,在心裡默默孵化著那粒詩歌的種子,期待著有朝一日,在陽光與晨露的召喚下,像一隻雛鳥那樣破殼而出,亮岀自己的羽毛,振趐凌雲一飛。

讀初中二年級時,一天放學后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離家很遠的一個廢品收購站,這裡有許多在別人看來是廢物的寶物,對於天性愛玩的我,那些叮當作響的破鐵爛銅,就是一個個可以互相擊打的樂器﹔那些破舊爛損的報刊書籍,更像是一個五彩繽紛的世界。那天,我在廢品堆裡毫無目的地翻著,突然眼睛一亮,我竟找到了一本破舊不堪、書頁發黃、隻剩下三十幾頁的唐詩選,繼爾又找到一本同樣面目全非的柳青的長篇小說《創業史》。與我父母同在供銷社工作的收購員李大爺見我對這兩本〝爛書〝愛不釋手,就對我說,你識字,這兩本書送給你了,有空再來挑。無書可讀又讀書無用的年代,這兩本書對於我如獲至寶,我謝了李大爺,把書裝進書包,飛也似地跑回了家。

那晩,月光很美,月光如水,油燈閃爍,我挑燈夜讀,時而輕輕吟誦,時而記下我喜愛的詩句,甚至有了想在碎紙頭上寫點什麼的沖動。我一遍遍翻動著詩卷,連想去唐朝看看的心都有﹔詩選中很多詩我似懂非懂,但這絲毫不影響我的鐘愛。我讀杜甫的《不見》,喜歡那句“敏捷詩千首”﹔讀李白的《靜夜思》,好像真的看見了床前的一大片月光﹔讀王之渙的《登鸛雀樓》,知道了隻有站得高,才能看得遠……

那晚,我失眠了,長這麼大第一次失眠,雖然少年初識愁滋味,但還是因能與先賢們“近距離”接觸而內心狂喜﹔那時我天真地想,這看似遙不可及的詩人之夢,似乎隻有一步之遙了﹔至少,我在開始學習寫詩的路上,向前挪動了第一步。

現實與夢想有時僅一步之遙,但就是這看似方寸之距,卻相隔迢迢萬裡。也許是出於膽怯,也許是出於敬畏,很長一段時間,雖然天天都有想寫的欲望,卻遲遲不敢動筆,偶爾寫了幾句,也不敢稱之為詩,更羞於示人。讀高中一年級不久,我病了,中耳炎久治不愈,藥不治病,針不解痛,我一下子低沉起來﹔一場手術本想根除病灶,不想卻因手術失誤而導致突發耳鳴。我輟學了,遠離老師和同學,一個調皮搗蛋、生性活潑的的中學生,一下子墜入了孤獨、恐懼的深淵!一天,在割豬草為下學期掙學費時,我突然舉起鐮刀,想砍自己的耳朵。那晩,回到家中,我蒙頭痛哭,淚濕衣枕。不知過了多久,我從淚眼婆娑中醒來,一眼就看見了那本久違的唐詩選﹔我起身,取過詩集,撣去塵埃。一瞬間,我看見無數的詩歌的螢火虫提著燈盞,在我面前飛來飛去,召喚並引領我走進恍若夢境般的詩歌叢林——李白、杜甫、白居易、王維、杜牧、李商隱,一個個燦若星辰的名字,在我生命的天空閃爍,照亮我曾一度黯然無光的天日。那晩,我又一次失眠了,失眠中,我寫下了我的處女作,我平生的第一首小詩《我害怕那雙手》。我在詩中寫下了我的淚水和不安,我寫到:疾病,“是一雙無形又無情的手/它要把我從生活的開始/推向生命的盡頭。”這首小詩很快在《中國青年報》“向日葵”副刊發表了,給我被虫子叮咬過的生命涂上了一抹朝露般的亮色,我也因此獲得了一張去往神聖繆斯殿堂的通行証——從此真正走上了詩歌創作之路,開始了我的圓夢之旅。

光陰荏苒,從17歲發表第一首小詩開始,至今已經快40個年頭了,經過歲月的淘洗與歷練,我從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痴狂少年,已成為已逾天命的年過半百之人。這些年,無論身處何處,無論順境逆境,無論是在煤礦工作,還是到省文聯主編一份詩歌刊物,在寫詩這條路上,我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和不恭。因為我知道,中國是詩的國度,自《詩經》,繼之楚辭、漢魏樂府,再得以唐詩的興盛,可謂蔚為大觀,即使再活一生,即使從頭開始,也不能領略深蘊其間的無限風光,隻有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才能在繼承中發展,在發展中創新,從而成為一名真正意義上的詩人。

我曾在皖北煤礦工作過六年,與煤礦工人結下了兄弟般的情誼,也曾組織詩社,為他們送詩到井口、到職工宿舍,一次次聽得他們熱淚盈眶﹔1997年我調走的那天,從早上到中午,一撥又一撥的礦工與我親切擁抱,揮淚話別,我至今仍忘不了那句“別忘了給我們寫詩”的叮嚀。在省文聯做詩歌編輯和詩刊主編的十幾年裡,我不僅是位寫作者,還是一個為詩人和詩歌打工的人。我是在沒有一枚硬幣,沒有一個信封,沒有一張辦公桌的窘境中接手刊物主編的,辦一本純粹的、詩風高雅、詩品高尚的詩刊,每年至少也要上百萬元的巨額開支,幾乎壓得我透不過氣來。當時,有人建議把刊物改成能掙錢的娛樂性或經營性刊物,還有朋友勸我辭掉這個無官可做、無利可圖的主編,一起下海經商,都被我一一婉拒了。沒有編輯,我請詩友友情出場﹔沒有經費,我東奔西走,南上北下,多方尋求支持與合作﹔沒有辦公場地,家就是辦公室,連電腦、水電費等都據為公有。就這樣,我懷揣對詩歌、對繆斯之愛,不僅讓一本瀕臨死亡的詩刊起死回生,以獨立特行的品質,傲然屹立於中華民族詩歌之林,也在圓自己詩歌之夢的同時,為詩人和詩歌,守住了一方淨土,為詩人和詩歌的圓夢之旅,做了一塊結結實實的鋪路石。

有人問,詩歌有什麼用呢?能當錢花能當飯吃嗎?這就好像在問:“人最終是要死的,那活著有什麼意義”一樣無知和愚蠢。一位偉人說過,一個沒有詩歌的民族,將注定是一個野蠻的民族。詩很多時候是不能當錢花當飯吃,但它作為一個精神產品,對世道人心的教化和對社會文明、人類進步所起到的潛移默化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就我個人而言,詩之基因已融入我的血液和靈魂,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營養並鑄造了我向善而生、向善而行的悲憫情懷。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發生8.0級特大地震,作為詩人,我沒有缺席,而是在場,和我的詩人朋友日夜奮戰八天八夜,在成都火車站西線十二庫、十三庫,裝御和轉運救災物資﹔玉樹大地震發生后,我向玉樹紅旗學校捐贈了10萬元稿費,援建了一個圖書安康工程﹔我曾在一首題為《格桑花開》的詩中寫到:“我寫詩/就是要在愛與被愛中/尋找漢字的溫暖。”我以為,當我在白紙上寫下詩句,那就是一種承諾和擔當﹔否則,那些白紙黑字,就隻能是謊言和罪証!

這些年,我先后多次榮獲“中國兒童慈善獎”、“中國作家、詩人抗震救災選進個人”等榮譽稱號,這些都是對一個詩人的鼓勵﹔在諸多獎勵中,我最喜愛的是四川省平武縣平通鎮中學送給我的一面錦旗,上面寫著“以愛為本,心系災區學子﹔以詩為媒,情注羌鄉兒女”。從這個意義上說,在我生命行進的歷程中,正是詩歌的品質,為我鑄就了向善向美的心靈,我也因此能像螢火虫那樣,成為一個發光體,給需要幫助的人以溫暖和親情﹔在圓夢之旅中,收獲著信念和力量,也收獲了一筆筆永不枯竭的精神財富。

做一個心中有夢的人是幸福的,而為了實現這個夢去奮斗,去拼搏,義無反顧地走下去,無疑,也是幸福的。人生漫長也好,苦短也罷,如果能夠像蒲公英那樣綻放並放飛夢想,那樣的人生才會因絢爛而多姿多彩。俄羅斯作家妥夫陀耶夫斯基曾經說過這樣一句話:“一粒種子,若不落在泥土裡爛了,仍舊是一粒﹔若是爛了,就會生岀許多飽滿的籽粒來。”詩人和詩歌,就是這樣一粒種子,它根植於泥土,孵化著夢想,高舉花朵和果實,向山川和飛鳥示愛,向藍天和大地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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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王金雪、常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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