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倩雯
“從來沒想過去傷害誰，更何況是一個孩子。如果可以，我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去給孩子抵命。”昨天，備受關注的大興摔死女童案在市一中院開庭審理。被告人韓磊雖然表示一個悔字道不盡他的愧疚，卻堅稱自己摔的是購物車，且不知道車內有嬰兒。而從庭審上首次曝光的案發現場視頻可以看清，事發當時，韓磊將車中的嬰兒高舉，摔在地上。
韓磊自述：隻想拿車來泄憤
9時30分，被告人韓磊和李明被帶進法庭，從門口到被告席的短短幾步中，戴著眼鏡的韓磊目光一直在旁聽席上尋找著什麼人，隨后放心地點了點頭。
公訴人宣讀完起訴書后，法官詢問韓磊是否有異議，韓磊沒有明確表示認罪，卻立即聲稱“事實與案發不符”，並開始回憶起案發過程。敘述中，韓磊幾乎全程低著頭，但他表達流暢，表情平靜。
據韓磊自述，案發當晚，朋友叫他去舊宮吃飯，席間喝了二兩白酒和七八瓶啤酒，而在當天下午，他已經喝了七八兩二鍋頭。晚飯后，一行人相約去歌廳，他就乘坐李明的車前往。韓磊說，他和李明不熟，只是第二次見面。
當他們行至歌廳對面的公交車站附近准備停車時，看到一名婦女站在路中間，旁邊有一輛小車，於是想讓婦女挪開，自己好停車入位。“我一直以為是一輛購物車，不知道是嬰兒車。”
韓磊說，下車后他很和氣，但這名婦女的態度卻相當不友好。
“大姐，麻煩您挪一下，我們過去停下車。”
“公交車站不讓停車，開車不是你想停哪兒就能停哪兒。”
韓磊說，他輕拍了一下婦女的胳膊以示友好，還說了句“大姐干嘛那麼大火氣，出門在外對人寬容點兒”，但婦女似乎不領情。韓磊說，這時他已經准備走了，但婦女把順著放在機動車道上的小車橫了過來，擋在了車前，不讓他們過去。
“太欺負人了，我實在沒忍住，就給了她一個耳光。”韓磊說，婦女被打后隨即扑向自己，兩人撕扯在一起，他也被拽倒在地。
“和一個婦女倒在地上，我覺得太丟人了，當時就想爬起來。”韓磊說，他掙扎了幾次起來后，想著矛盾如此激化都是因為車造成的，於是就想拿車泄憤。“我根本不知道車裡有個孩子，舉起來就摔在地上。”他從始至終一直堅稱不知道有孩子，“我近視眼，又喝了酒，根本看不清。她把車放在機動車道上，我一直以為是購物車。”
直到旁人喊了一句“孩子！”韓磊才意識到自己闖了大禍，“憑良心說，如果當時有任何一點線索讓我知道那是個孩子，我今天也不可能坐在被告席上。”他說，事發后，他一直沒敢往地上看，還聲稱自己有過要打120的舉動。
案發視頻：高舉嬰兒摔在地
公訴方提供的被害人母親李某的口供和案發當時的監控錄像，以及李明當庭所做的供述，卻都與韓磊的自述不太吻合。
在李某的口供中，韓磊下車后似乎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和氣，他直接讓李某躲開點兒，當李某稱此處不讓停車后，韓磊態度極差，並揚言“你管得還挺寬，信不信我把你孩子摔死”。
從庭審中首次曝光的監控錄像中，記者看到，案發地點是一處公交車站附近，街道旁有一個露天大排檔，由於監控探頭距離事發地約15米，韓磊等出現在畫面的左上角，並不是主畫面。視頻顯示，當時天色已晚，畫面比較昏暗。但韓磊沖到嬰兒車前，舉起車內的嬰兒摔在地上的一幕卻清晰可見，整個過程也就十幾秒，讓人來不及反應。
該案的另一名被告人李明在庭上說，他原來坐在車裡，看到韓磊和李某發生爭執后，下車勸阻，但一把沒抱住韓磊，眼見著他沖著嬰兒車過去了。“我當時喊了一聲‘你是不是瘋了’。”李明說，他看見韓磊從嬰兒車裡把孩子舉起來，摔在地上，“他那種瘋狂的狀態我形容不出來。”
悲劇發生后，李明駕車准備離開，但周圍不少群眾踹他的車，這時韓磊自己拉開車門上來。“他那種表情，瘋了似的，我讓他下車，他死都不下，還威脅我。”最后，李明在韓磊的指揮下，把他送回了暫住地。
此外，李明也聲稱事發當天與韓磊是第二次見面，並不認識，當時彼此連姓名也不知道。
死者家屬：判死刑立即執行
被害人的父母昨天並沒有來到庭審現場，有其他親屬前來旁聽，他們委托的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律師馬騁出庭，提出被害人一方索賠金額270余萬元，是基於被害人在生命、被害人家屬在精神等方面受到的損害提出的。律師說，這場悲劇對被害人的家庭打擊太大，家屬的情緒至今還不穩定，估計好幾年都緩不過來。“被害人家屬明確要求對韓磊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但韓磊的辯護律師認為，案發時現場光線昏暗，環境混亂復雜，且韓磊當晚喝了很多酒，在高度醉酒狀態下判斷能力下降，不可能認知車內是一個孩子。韓磊不具有殺人的目的，對行為對象也不明知，應當以過失致人死亡罪進行判決。
最后陳述：願意一命抵一命
雖然堅稱自己不知道車內有嬰兒，但庭審中的韓磊還是多次表達了悔意。在最后陳述階段，韓磊說：“我對不起受害人家屬，如果可以，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給孩子抵命。”
韓磊說，他自己也是從孩子成長起來的，不可能去傷害孩子，“我不是當年毫無人性的日本侵略者”。他一直認為與他發生爭執的李某就是一名購物回來的婦女，沒有任何提示讓他意識到那是輛嬰兒車，車裡還有個孩子。
“知道孩子死后，我整個人都崩潰了，良心上承受不了，已經沒有再活下去的信心，也不願意一輩子背負一個摔孩子的罪名。”韓磊說，如果法院判處他死刑，他會欣然接受，“除了死，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其他的方式，求一死解脫痛苦。”
此外，韓磊懇求法官對李明輕判。
專家觀點：悔罪僅為博取同情
針對韓磊在庭審中的表現，記者採訪了中國政法大學刑事訴訟法學教授洪道德。洪道德直言：“他所謂的認罪、后悔和道歉，全都是虛假的。一個人是不是真誠悔罪，首先建立在對自己的犯罪行為進行實事求是地陳述和認可上。”
洪道德告訴記者，韓磊只是口頭上說對不起，但從事實上根本不承認。他這樣的道歉，僅僅是為了博取同情。“這都是借口。相信無論是控方還是法官，都不會被他蒙蔽。”
另外，洪道德指出，目前有一些輿論認為孩子的母親應該負一定責任，“這種認識是錯誤的。”他說，退一萬步說，就算孩子的母親當時不冷靜，有處理得不當的地方，但這都不能成為韓磊摔死孩子的一個理由，也不構成對他減輕處罰的條件。“跟大人有任何矛盾為什麼遷怒於孩子？這個借口肯定不能成立。被摔死的孩子才是本案的被害人，而孩子又何錯之有？”
綜上所述，洪道德認為檢方提出的死刑量刑適當，對韓磊這名被告人來說，不適用被害人有過錯就能對其從輕處罰的政策。洪道德說，如果不判死刑，不能體現對他殘忍行為的必要處罰，也不能體現我國刑法對累犯的從重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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