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紫
三
之后我又进了多少工厂?从电子厂到塑胶厂,从五金厂到玩具厂。绵长的生活,就这样被截成一段段路程,在一个又一个地址转换中,我,与和我一样行色匆匆的人们,一天天经过不同的产品、机器、厂房,看着身边的马路一天天增多增宽,高楼、厂房一栋栋矗起。直到2000年,我流浪到了东莞桥头镇一个叫田头角的地方,在一家五金厂任职人事助理。
2000年11月的一天晚上,我与同事兵约好,坐他的摩托车到镇上去买一些日常用品。
然而东西没有买到,天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我们顾不上买东西便往回走,兵的车速并不快,我在后座可以清楚地看到沿途一闪而过的明亮厂房里加班加点的打工仔打工妹的身影,她们正在流水线上挥洒着青春。一路上看着想着,很快就到了我们所居住的村庄,当我们正转弯之际,忽然看见一辆飞奔而来的出租车的灯光,我还来不及喊叫一声,只觉得自己像一只受惊的蝴蝶,被出租车撞飞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只见出租车已朝左边冲进离我们相距60多米的花坛里,司机毫发无损,正在打电话,并没有跑过来看一看受伤倒地的我们。地上满是摩托车的碎片,在离摩托车倒地两米多距离的地方,我看见兵蜷成一团的背影,一动不动。心中因恐惧而变得一片空白,我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想去看兵的伤势,这时我才发觉自己的右小腿失去了知觉,卷起裤筒一看,整条小腿慢慢地肿了起来,而腿从脚踝处软绵绵的直往下掉,“我的腿怎么了?”更大的恐惧使我终于哭叫了起来……
这次车祸,使我的右小腿粉碎性骨折,带着骨伤外固定架,我在床上整整卧床近一年,才开始能慢慢下地走路。所幸的是,骨折的伤口除了难看的伤疤外,对走路没有造成多大的影响。
难捱的一年时光终于过去了,2003年,我的腿伤好了之后,继续开始打工的历程,先后又漂至了东城主山、温塘等几个工厂,直到2005年3月,我漂到了长安镇的美泰玩具二厂,
四
美泰的写字楼是一格一格粉红色的方格,近百人的大写字楼里,粉红色的档板将空间格成一个个田字间。这样的空间,千篇一律的沉闷和忙碌,旁边过道里人来人往。找签样板的、核对物料的、还有各种违规违纪的批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责骂、催促、排产、转拉、追货……所有人只为一个目的奔忙:正常出货。2005年,在这样的环境里,因为工作内容单纯(每月两张小报),偶尔与同事们沟通交流或寒喧时,脸上会堆满了明媚的笑。转身回到电脑前,我便捂紧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广播声、电话声、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都与我无关。漂泊七年,太多的委屈和伤痕,我需要倾诉、需要给自己疗伤。而唯一的倾诉方式,便是不停地写日记。在日记里,我剖析着自己,血肉的颗粒在无形中飞逝,最后,只剩下一颗鲜血淋漓和伤痕累累的心。而之前的七年中,曾经对文学狂热爱好的我竟然没有写过一篇文章或者一首诗。
文学,自我长大后,一直是隐藏在心中的一个秘密,我想起在学校里疯狂写散文诗的时光,一个人,偷偷地,像怀揣着一个美妙而又不能碰触的梦。时至今日,我一直想不出自己这种刻骨喜欢的原因。那时,我的作品是不敢拿出来给大家看的,太空灵,太虚无飘渺,与现实中所过的生活格格不入。惯于幻想的孩子,对于现实总有一种羞涩,缺少一种勇气。所以到了广东后,因为颠沛流离,也因为梦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我基本结束了那种梦幻式的写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