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新聞網>>專題報道>>砥礪奮進的五年
分享

塞罕壩的意義【2】

蔣  巍

2017年09月20日08:32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創業——

從血水汗水淚水開始

擁有遠大目標和堅定意志的人,是任何困難都壓不倒的。沒房沒屋自己蓋,沒米沒菜自己種,沒鞋沒衣自己做,塞罕壩變成又一個“南泥灣”。創業者們開拖拉機加植苗機,像開著鋼鐵戰車,一往無前、氣勢磅礡地向著茫茫荒野猛烈推進。即使在“文革”浩劫中,塞罕壩人也沒忘記自己的使命,至1976年全場累計造林七十萬畝,是河北省八個林場中唯一完成造林指標的單位。但此后打擊接踵而來:1977年,林場遭遇歷史罕見的“雪凇”災害,五十七萬畝林木一夜之間被壓彎折斷,十五年的勞動成果損失過半。1980年,遭遇百年不遇的百天大旱,十二點六萬畝樹木枯死。塞罕壩人眼看自己用心血汗水澆灌的大片林木毀於一旦,多少人痛哭失聲。哭過之后,他們擦干眼淚,從頭再來。他們不斷探索,外出取經,一年一次的春季造林又變成春秋兩季造林——塞罕壩林場真是拼了!

這是一場悲壯的不屈不撓的戰斗,他們付出的代價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董加倫,1963年中專畢業后和二十七個同學來到塞罕壩,不久當了拖拉機手。二十七歲時,他和在濟南工作的妻子結婚了,從此開始了漫長的兩地生活,兩年后有了女兒。“可孩子怎麼長大的?怎麼會走的?怎麼會說話的?我一概不知,上學更沒管過。我就知道月月給媳婦匯錢,雷打不動。”因為長年兩地分居,孩子小時候對董加倫沒感情,回家不認爹,還攆他走。有一年春節晚上,董加倫在門外哭,老婆在屋裡哭,直到女兒睡著他才敢進屋。“后來孩子慢慢大了才好點兒,但心裡還是有隔閡,怨我不管她。直到老伴去世,我們結婚二十七年,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兩年。可以說,我這輩子完完全全交給塞罕壩了。”

——一大群泥頭花臉的“林二代”出生以后,沒學校,搭窩棚,一條寬木板當課桌,一條窄木板當坐凳。沒老師就找“識字工”,一個個“窩棚小學”就這樣鑽出地面。年復一年,大人們戰惡風斗狂沙,育樹苗、種林子,一出門就幾十天,哪有精力輔導孩子學習啊?沒人管教的孩子是天下最快樂的,夏天捉迷藏,冬天打雪仗,書本滿天飛。長大后,林二代們才明白自己是“被放養的一代”。成家后,他們痛感自己小時沒能受到良好教育,於是節衣縮食,紛紛把孩子送到圍場縣、承德市或老家的小學中學,逢年過節或暑假寒假才能把孩子接回來。2007年,因學生大量流失——初三年級隻剩了八名學生——塞罕壩林場子弟校不得不宣布停辦。那天,最后一任校長劉曉蘭獨自走進校園,手撫院牆邊走邊哭,覺得心“一下被掏空了”。總場司機小高對我說:“上學時,老爸每次下山把我送到縣城小學,我都抱著爸爸的腿死活不放哇哇哭,一定要跟老爸回家。學校裡凡是林場的孩子都這樣,誰勸也不好使,大人也跟著抹淚,全操場哭聲震天。有一年放寒假,媽媽坐馬車接我回家,一路刮著白毛風,我的腳凍僵了,媽媽便把我的腳塞進衣服裡,一路用身體把我暖到家。到現在,隻要一聽到《世上隻有媽媽好》這首歌,我就止不住流淚。”

森林太脆弱了,一根火柴就可以燃著整片森林。數十年來,由塞罕壩人養育守護的上百萬畝森林卻從未發生過大的山火。是上蒼特別眷顧嗎?不。塞罕壩人從創業到現在,從崗哨到巡查,從聯網到天眼,創造了世界上最嚴格最嚴密的護林防火制度。那是鐵的規定,更是愛的守護。畢竟,上百萬畝的人工林,每棵樹都是塞罕壩人親手種下的,自己的兒孫們也是和小樹一起長大的。他們早已把一棵棵樹視為自己的親骨肉,和“我的林子我的樹”相依為命了。

——在海拔近兩千米的大光頂子山頭,坐落著一棟細高的五層望海樓,那是防火瞭望哨。林場規定:每隔十五分鐘,防火員必須通過望遠鏡瞭望觀察,確認無火情,然后打電話向總部報一聲“平安”。夜間,放寬到一小時報一次。迄今,四十六歲的劉軍和妻子在這棟望海樓整整守了十一年,用難以計數的“十五分鐘”,忠誠地瞭望了十一年,報告了十一年,這是兩口子雷打不動的人生定式。他們不能離開望海樓,不能攜手散步,不能外出旅游,不能下山看望上學的孩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沒有任何節假日,唯一的短暫的休息方式就是夫妻輪班。一台電話機,一副望遠鏡,一本記錄冊,成為他們生活中最重要的“三大件”。劉軍說:“在山上,最大的難處是寂寞,整年整月看不到人,連我們兩口子之間都沒話說了。而且工作節奏過於緊張,顧不上和孩子交流。兒子三歲多還不會說話,見陌生人就跑。”2013年春的一天,晚六時許,內蒙古那邊的一片林子著火了,熾紅的火浪借著風勢迅速向塞罕壩卷來。因劉軍報告及時,林場扑火隊上百人迅速堵上去,和當地群眾一起把林火扑滅。事后,林場獎勵劉軍一百元。時間久了,太寂寞了,劉軍開始自學畫畫。現在,好幾幅花鳥畫挂在牆上。當年兒子志鋼到了上學年齡,下山住進寄宿學校。一天,母親發現他書包裡有一個紙包,裡面裹著幾根長發。母親很奇怪,問兒子是誰的頭發?志鋼支支吾吾不說。母親火了,一定要刨根問底。兒子不得不說了真話:“是你的,在學校想你時就拿出來看看。”母親一把抱住兒子,淚水怎麼也止不住了……

劉軍的父親劉海雲是造林員,劉軍是防火員,兒子劉志鋼現今是扑火隊隊員,這是塞罕壩典型的忠誠一家——“老少三大員”。

——都說女人是水做的,可塞罕壩女人的剛強是超乎尋常的。1964年,來自承德市的女中學生陳彥嫻、甄瑞林、王晚霞、史德榮、李如意、王桂珍等六姐妹志願來到林場,用終生不變的行動書寫了“六女上壩”的一段佳話。初來乍到,她們就參加了“馬蹄坑大會戰”,牛皮靰鞡大棉襖,打上裹腿戴棉帽,走到跟前也看不出男女。山上寒風一吹,姑娘們眼瞅著對方臉上鼓起幾個透明的大泡,還取笑對方“長青春痘了”。一天勞動十幾個小時,隻有兩頓飯,餓了就挺著,渴了就抓把雪。汗水把棉襖濕透了,棉衣結成冰甲,鞋凍成冰坨,走起路來嘩嘩響。六姐妹上壩三年,一直沒回家探親。1968年春節前,場領導特意派了一輛大卡車送她們下山去火車站,還派了一台鏈軌拖拉機在前面推雪開道。可出發不久就刮起了白毛風,臨到晚上,風雪彌漫,看不清路,拖拉機掉進路邊的雪坑,汽車也拋了錨。顯然沒法兒下山了,家也回不去了。六姐妹含著淚,手拉手踩著沒膝深的雪,過半夜才摸黑返回林場。那個除夕夜,她們躲在被窩裡是哭著睡著的。

血水汗水淚水,從來都是歷史車輪前進的潤滑劑。不在血水裡泡三次,不在汗水裡泡三次,不在淚水裡泡三次,那簡直不能稱為勝利。進入新世紀,歷經三代人的苦戰奮斗,大片大片的枯黃從塞罕壩版圖上抹去了,上百萬畝,四點八億棵英雄樹拔地而起。它們和塞罕壩人肩並肩、臂挽臂站在一起,莽莽蒼蒼,頂天立地,傲視蒼穹,誰能說它們和他們不是我們民族的偉大脊梁呢!

上一頁下一頁
(責編:姜萍萍、常雪梅)
相關專題
· 砥礪奮進的五年
微信“掃一掃”添加“學習大國”

微信“掃一掃”添加“學習大國”

微信“掃一掃”添加“黨史學習教育”官微

微信“掃一掃”添加“黨史學習教育”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