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27日08:13 來源:南方日報
《商周金文辭類纂》
張桂光 主編
中華書局有限公司
2014年11月
核心提示:
日前,由中華書局出版的《商周金文辭類纂》正式發行。該書由華南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張桂光帶領團隊歷時四年編寫完成。全書共八冊,以單字為經,以金文辭例為緯,是一部具有學術前沿價值的商周金文工具書。該書一出版就引起了學術界的關注。本月初,《商周金文辭類纂》被評為“中華書局2014年度雙十佳好書(古籍整理類)”。
金文,又稱“鐘鼎文”,是殷周時代鑄刻在青銅器上的銘文,素以神秘深奧、形式獨特、內容豐富為學界所重視,是古文字學、漢語史、歷史考古學研究的重要材料。本書的出版,可為金文本體及相關學科的研究提供較為系統的金文資料。近日,《南方日報》記者專訪了該書主編張桂光教授,對目前國內金文研究的現狀,以及本書的學術與社會價值進行了深入了解。
反映近年學術新成果
據介紹,早在上世紀80年代,“金文摹釋總集”與“金文文辭類纂”的編纂工作已經由國務院古籍整理委員會批准立項。但由於種種歷史原因,項目擱淺。直到2005年,中華書局才重啟兩部工具書的編纂工作,並於次年將編寫任務交由張桂光團隊負責。《商周金文辭類纂》(以下簡稱《類纂》)一書可以說是2010年出版的《商周金文摹釋總集》(以下簡稱《總集》)的姊妹篇。
《總集》是將目前所能收集到的一萬六千余件銅器金文進行系統整理,逐一摹寫並作出釋文(破讀、斷句),屬於原始資料總匯,是研究基礎的基礎。而《類纂》則是在《總集》的基礎上,以字形為經,辭例為緯,分類纂輯,將對字形、詞義、句法乃至史料研究帶來極大方便。“這類著作一直都是學者們所期盼的。”張桂光表示。
在沒有足夠的團隊力量作銘文類纂以前,著名金文專家張亞初與華東師大編寫組都分別據釋文做過引得。但釋文引得有一個明顯缺陷,對於考釋未有定論的字,可能會提供錯誤信息,將形近字合二為一甚至合三、四為一的情況相當普遍。而《類纂》則採用摹本引得,摹本引得是按照字形進行纂輯,釋文僅作參考,釋文對不對,學者可根據字形分析判斷,作用是大不一樣的。
《類纂》的工作首先對《總集》進行校勘和增補。由於金文銘刻在鐘鼎之上,拓本往往模糊不清,因此還需要專業人員進行描摹,而摹工需要建立在對銘文的充分理解之上。“《總集》收錄器目眾多,摹寫工程浩大,難免有一些不盡人意之處。我們這次首先集中對漏摹、誤摹之處作了修訂。”本書副主編、華南師范大學文學院副教授秦曉華表示。此外,《類纂》的編寫對前書誤釋、漏釋等問題也一一作出糾正。“《類纂》將釋文從《總集》一書中分離出來,按小句進行切分,並導入表格,再進行細致校對。”秦曉華介紹。
纂輯工作第二步是進行金文字表編寫。本書列出的“商周金文字表”是《類纂》的另一亮點,編寫團隊從34201個小句中篩選出6000多個不重復的字形,並根據“以形為主”的原則,將異體合並,制作成金文字表。新的金文字表比容庚的《金文編》多出了千余字,為新編《金文編》打下良好的基礎。
在編排體例上,《類纂》沿用了傳統的《說文》部目作為排列字頭的依據。用《說文》部目作排列字頭依據不但能夠與大多數文字工具書相銜接,而且這樣一種文字學部首比檢字法部首更符合文字學書籍的實際需求。“對今人因不熟《說文》部首而導致的檢索困難,我們可以通過筆畫檢字表加以彌補。”
在分類纂輯商周金文文例上,張桂光介紹,“編寫團隊按照時間先后加以排列,每條文例都有商及西周早中晚與春秋戰國的明確斷代,讀者在考察字形、詞義、句法的歷史演變及有關史料的時代性都有可靠的依據。”
強調金文研究嚴謹性
“從宋代至今,金文研究的歷史雖超過千年,也積累下豐富的研究資料,但多是單篇銘文或單字的考釋,系統整理工作仍然滯后。”張桂光表示,隨著近年大量文獻的出土,古文字學界逐漸將目光轉移到了新材料的研究上,金文研究反而成了“冷板凳”。“金文都是鑄刻在青銅器上,記錄零散的事情,少有傳世文獻可對比,留下了許多‘疑難雜症’。但我們認為這是研究古文字的基本工作,我們需要堅持。”
金文摹寫需要嚴謹的學術功底,釋字工作同樣“如履薄冰”。秦曉華向記者介紹,古文字釋字主要應從字形與用法雙管齊下。“學術界曾一度流行將文字當作圖畫來理解,這種解讀雖然有趣,卻沒有顧及這些字的實際用法。”而在《類纂》中,每個字形下面都窮盡搜集了該字在金文中的文例,可以為學者釋讀金文提供較為詳實的金文文例資料。
張桂光進一步指出,當前學界很容易將“主流觀點”當成“定論”,不利於學術的發展。在准確釋定文字方面,團隊吸收了不少學界最新的研究成果。“當然,我們在一些釋文上,於未有定論的觀點,我們擇善而從,並較多尊重主流觀點,但一些較有把握的己見,我們也大膽堅持,比如,學界多認為‘啟戈’與‘啟攴’都是‘啟’字的變體。但我從金文中發現,‘啟’的古字一律寫成‘啟又’,三者文例毫不相混。如果我們將三個字形混為一談,很容易以為‘啟’字有三種用法,給語法研究得出錯誤的結論。”
“先秦時期的金文時間跨度大,從商代到戰國晚期,有將近一千年時間。之前的金文引得在金文的時代劃分上較為粗疏,不利於金文的歷時研究。”秦曉華指出,《類纂》對金文文獻的時代劃分也進行了細化,便於學者從中看到漢字的演變歷程,也能滿足未來相關學科的研究需求。
推動相關學科再上台階
作為研究商周金文的一部工具書,《類纂》的學術價值自不待言。“本書的編寫是一項基礎性的研究工作,對日后金文字典、詞典、詁林等專業工具書編寫工作的開展,將會起到有力的推動作用。”秦曉華說。
金文研究一直都是揭示殷商社會生活狀態的一道“鑰匙”,《類纂》本身也蘊藏著豐富的史料價值。“比方說,研究戰爭史的學者在書中搜‘俘’字,現存所有帶有‘俘’字的文獻便一目了然。俘虜的數量即可作考察戰事規模的重要依據,對研究戰爭史有重要作用。”張桂光說。
在書法領域,《類纂》開展的研究還具有另一層意義。在漢字發展史上,金文上承甲骨,下啟小篆,旁衍列國諸種材質文字。與甲骨文相比,金文擺脫了前者的板滯,筆畫更富於變化,而且富有古雅的藝術韻味,歷來深受書法家所推崇。
然而,談到當前的書壇風氣,身為廣東省書法家協會主席的張桂光,對篆書創作中的一些現象深感憂慮:“現在學習書法的人對古文字了解很少,跟風現象卻十分普遍,這種現象在篆書、金文書法的創作中尤甚,不但書法‘千人一面’,而且寫出來的字形很多都是不准確的,與真實的傳統相去甚遠。”
張桂光堅持,學寫篆書的人一定要研讀古文字。和許多學科一樣,古文字的發展同樣后出轉精。如果沒有對學術界的研究成果及時更新,難免積累許多的錯誤。不過,他同時觀察到,《總集》的出版得到了不少書法家關注。“這也是一個可喜的現象。”
至於下一步的學術研究計劃,張桂光透露,他的團隊正在積極開展《商周金文字詞集釋》的編寫工作。該書將在《類纂》的基礎上,從字詞角度,對金文字形進行釋形、釋義,對金文字形、字義之間的關系進一步展開探討。該書出版后,將與《總集》、《類纂》形成金文研究的“三部曲”。
南方日報記者 楊逸 實習生 林瑩
(來源:南方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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