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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校結緣牽手半世紀 獻身科教同行六十年

2014年12月20日08:28    來源:南方日報

原標題:母校結緣牽手半世紀 獻身科教同行六十年

2011年曾漢民、陸耘夫婦金婚紀念照。

1956年9月,曾漢民在北京與大學同班同學陸耘訂婚。

1958年,曾漢民與陸耘參觀前蘇聯工業展覽館。

曾漢民在中大擔任校長期間的工作照片。

  本期導讀

  剛剛過去的中山大學90周年校慶典禮上,一對耄耋老人攜手度過了屬於他們的第53個結婚紀念日。他們就是著名的高分子化學和材料科學家、教育家、原中山大學校長曾漢民和他的妻子陸耘教授。

  曾漢民和陸耘伉儷相識60余年,兩人都曾留學前蘇聯,又懷著報效祖國的宏願回到國內,一道扎根中大這片熱土。兩人相識於中大求學的同窗歲月,那時,陸耘是響當當的學生會主席,性格風風火火。她總是穿著一條特別的工裝褲,在中大校園快步疾行,讓人一見難忘。“那時候我的生活很簡單,一邊刻苦學習,一邊兼顧學生會工作,日子過得忙忙碌碌的。”陸耘笑著回憶說。

  就是這個穿著工裝服的干練女孩,成為曾漢民此生的唯一。

  從相愛到婚后,兩位老人相濡以沫,共同走過了大半輩子。現在,他們安靜地過著晚年生活。位於中山大學園西區的一套教師住宅,就是曾漢民和陸耘溫馨的家。

  直到現在,隻要提到這兩位老人,中大師生無不肅然起敬。對曾漢民而言,科學家的一生充滿艱辛的奮斗,常年與寂寞相伴,他們的愛情更印証了一句老話“平平淡淡才是真”。他說:“我們在中大結緣,在京城結為連理,然后又回到中大,共度科教人生60載,嘗盡酸甜苦辣,始終相互扶持、鼓勵。愛情和人生對我們而言都沒那麼復雜。”

  日前,南方日報記者走進這對可敬的老人家中,聆聽他們講述那些相知、相愛和相守的人生故事。

  1

  從中大學子到留蘇青年

  曾為做實驗一連五晚沒合眼

  曾漢民1933年生於粵東揭西縣五經富鎮。在抗戰勝利、百廢待興之際,他在剛復辦的道濟中學念了兩年初中,畢業后,他與幾位同學從家鄉徒步三天,走了300多裡路,來到梅縣東山中學念高中。1951年,他在高中尚未畢業的情況下,以同等學歷考入中山大學化學系。當時,考大學這件事家裡人都不知情,用曾漢民的話來說,上大學“是自己一個人闖出來的”。

  在曾漢民心中,“機會總是留給有准備的人”這句話特別有分量,也是他的人生格言之一。進入中大之后,他學習非常刻苦,常常一宿一宿地鑽研,成績優異。他所付出的努力為他日后從事科研工作打下了扎實的基礎,大四時,他收獲了人生第一個重要的機會——被校方選薦參加全國第一批留蘇研究生統一選拔考試。

  1956年,23歲的曾漢民不負眾望地以優異的成績通過了考試,隻身一人奔赴前蘇聯求學,先是在莫斯科門德列耶夫化工學院,師從被譽為“塑料之父”的著名化學家彼得洛夫教授,后因恩師病故,轉至前蘇聯科學院元素有機化學研究所攻讀學位。

  初來乍到的曾漢民,被蘇聯街頭大大小小的書店所吸引,他感覺每次出入其中都是一次“奇妙的旅程”。他省吃儉用,隻吃最便宜的罐頭和黃豆,偶爾再買點酸奶增加營養,把節省下來的錢都花在了買書上。“有一次,我買了將近一噸的書,打包分成好幾箱,一箱箱搬回宿舍。后來這些書我幾乎都帶回了中國。”

  前蘇聯的冬天來得很早,寒冬時節的大風格外鑽心刺骨。在簡陋的學習環境下,曾漢民依舊勤奮學習,常把實驗室當成自己的“宿舍”,很少參加休閑活動,做起實驗來更是廢寢忘食。他曾經試過一連5個晚上沒有合眼,一直在實驗桌前奮戰。“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是個‘工作狂’了,有人評價說,我的身體是由各種特殊材料構成的,就和自己研究的對象一樣。”曾漢民笑著說。

  留學期間,曾漢民從當時科學發展的趨勢和高分子材料的改性問題入手,認真探索當時正處於高速發展期的“高分子接枝改性的內部規律”這一領域。1960年,他獲得前蘇聯化學科學副博士學位。出眾的表現也讓他在前蘇聯科學院攻讀研究生期間,兩次獲得“青年科學家優秀學術論文獎”。

  精通俄語的曾漢民,還利用業余時間,自學了英語。但他深知,語言只是一種工具,他更喜歡的學科是哲學,在他看來,“哲學賦予你看待這個世界的智慧。”

  據曾漢民回憶,前蘇聯的高等教育體制非常重視哲學,不分文理專業,每個學子都要接受哲學學科訓練。在中大念書的時候,他就對哲學有著濃厚的興趣,羅克汀、劉嶸等教授的課程都為他打開了思想上的一扇窗。除了完成化學專業領域的學習和研究,曾漢民還買了很多哲學書籍,自己閉門研讀。“畢業時,我們需要用俄語寫一篇哲學論文,我順利地完成了。但是,我一直很清楚,哲學帶給我的財富遠不止是一篇論文,它對我的一生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

  2

  從校園同窗到結發夫妻

  共同經歷的考驗歷歷在目

  陸耘是中山大學化學系退休老教授。當年,她和曾漢民是化學系的同班同學。陸耘性格活潑開朗,擔任了廣州學聯主席和中山大學學生會主席,學習之余還要負責各種瑣碎、繁雜的學生會工作。曾漢民和陸耘都愛好體育,曾漢民曾是學校體操隊隊員,而陸耘則是田徑隊的跳高好手。

  據兩位老人回憶,他們一開始並沒有產生愛的火花,只是把對方當成一位“比較熟悉的同學”。在曾漢民眼中,陸耘是一個特別的女孩——“她總是穿著一件硬朗的工人褲,和別的女孩子都不一樣,我對這一點印象特別深刻。”曾漢民說。

  在曾漢民出國留學之前,兩人漸漸地從同學變成了愛人。“我們就這樣鎖定了對方,決定共度人生。那時候我們沒有什麼‘談戀愛’的概念,很自然地就走到了一起。”1956年9月,曾漢民與陸耘訂了婚。他笑著說:“很多中國人去了前蘇聯之后,都會娶一個當地的姑娘,那裡的姑娘也特別喜歡中國男孩,為了讓陸耘放心,我們就先把婚事定下來了。”

  比起曾漢民,陸耘的留學之路卻一波三折。就在曾漢民出國之后的第二年,陸耘也以優異的成績成為全國第二批留蘇研究生,可在體檢的時候,她被查出患有耳膜穿孔,遺憾地失去了留學機會。但她並沒有放棄留學的願望,又過了一年,她再次獲得留學資格。在眾多老師的幫助之下,學校最終放寬了身體標准,陸耘終於可以緊隨曾漢民的足跡,展開了留學生涯。

  1961年5月1日,歸國之后的曾漢民和陸耘在北京正式結為夫妻。他們沒有舉行結婚儀式,只是去曾漢民哥哥家的田園籬笆旁合了一張影。陸耘和曾漢民一樣,個性都很淳朴、簡單,沒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浪漫幻想,結婚之后更沒有“蜜月期”這一說法,而是直接步入平淡的工作和生活。兩個人既是夫妻,又是同事,更是投身祖國科學事業的同志。

  婚后不久,曾漢民服從國防建設的需要,被分配到第二機械工業部北京第五研究所從事核燃料的分離提純工作,擔任科研組長。妻子陸耘又一次留在了廣州。

  在陸耘的印象中,兩個人談不上有什麼共同的享受,一起經歷的考驗倒是歷歷在目。“漢民對於研究抓得特別緊,記得我出國那一年,他特意趕到車站來接我。許久不見的他瘦到皮包骨,那時候我特別擔心他的健康。”雖然陸耘心疼未婚夫的身體,但她卻又堅定地表示:“當時,我們的國家正處於經濟困難時期,我們都希望為國家做出更多成績,我特別理解他。”

  “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搞科研的人都有一個信念,為了工作不怕苦,更不怕死。有許多中國科學家不圖名利,默默地為了國家作出了巨大的貢獻。”越是條件艱苦,曾漢民就工作得愈發忘我。1962年,他一度患上了急性粟粒狀結核病,結核病菌擴散到全身,體重隻剩下45公斤。奄奄一息之際,他在北京人民醫院接受了6天7夜的搶救之后,才戰勝了死神。

  因為曾漢民工作性質特殊,需要保密,加上他深知自己的病情會給已經懷孕的妻子帶來沉重打擊,所以病危的消息一直沒有傳到陸耘耳中。不久后,身在廣州的陸耘誕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兒子。產后,陸耘發送電報給遠在北京的曾漢民,告訴他兒子出生的喜訊,可是過了幾個月都杳無音訊。陸耘隻得將精力都傾注在哺育兒子身上,以免自己因為思念和擔憂丈夫而傷心。

  3

  從科研骨干到主持校政

  “人不可以沒有精神!”

  大病初愈的曾漢民離開北京,於1963年調回廣東,擔任教員一職並承擔國家科研任務,從此以后,再也沒有離開過中大。妻子陸耘終於和丈夫在母校團圓。

  上世紀70年代中期,國際上碳纖維及其復合材料的研究成果不斷推陳出新。曾漢民憑借他身為科學工作者的敏感,立即著手開展有關方面的研究工作。對於他的這個決定,很多同事都感到不能理解。曾漢民說:“當時他們都覺得我已經在高抗沖擊材料的研究方面做出了成績,完全沒有必要另起爐灶,從頭開始。但是在我看來,凡是國家有需要的時候,科學工作者就應該有打頭陣的勇氣。”

  在設在廣州郊區、設備簡陋的高溫車間裡,曾漢民和他的同事夜以繼日地投入到研究、開發尖端新材料的工作中去,一路攻堅克難。每天清晨五點,他就動身出發,轉四次車抵達工廠,和工人們一起跟班勞動,光是上班路上花費的時間就需要四五個小時。

  在接下來的4年時間裡,曾漢民不論嚴寒酷暑,頻繁往返於工廠與中大。“早出晚歸、披星戴月是家常便飯,和我一同工作的研究人員都很辛苦,大家身上都有一種沖勁。”回憶起當時的工作氛圍,曾漢民充滿感嘆。

  功夫不負有心人。曾漢民負責的“碳纖維及其復合材料微觀結構和性能”這一研究成果,榮獲“國家自然科學獎”三等獎。此外,他還獲得了多個學會和全國性刊物的聘請,兄弟單位也時常來向他請教技術難題,再加上學校的教學工作,曾漢民身兼多職,更加操勞。1987年,他被聘為國家高技術(863)新材料領域第一屆專家委員會首席科學家,是當時全國僅有的7位首席科學家之一。

  1991年,曾漢民接到了中山大學校長的任命。一開始他因為身體關系婉拒了。因為工作太過繁重,58歲的他得了心肌梗塞,同時還患上了早期冠心病、胃潰瘍。

  不過,一直陪在曾漢民身邊的陸耘卻深知,丈夫雖然猶豫,但肯定會接下這個重擔。“有一天,他身體不適,暈倒在地,醒來感覺稍微好一點之后,又不聲不響地回到實驗室去了。漢民的性格就是這樣,他總是一片丹心,樣樣都希望沖在前面,一輩子都是這樣。”

  從中大材料研究所所長的崗位授命為校長,人生處於“轉軌”階段的曾漢民沒想到,過去讀過的哲學書籍,竟然在這個時候派上了大用場。他結合自己長期以來科教生涯的感悟,對自然科學技術的發展和人才培養的重要性進行了深入思考。

  “因為留蘇的經歷,讓我多少懷有一種‘前蘇聯情結’,我自己的治學之道,也是深受前蘇聯教育方式的啟發。”曾漢民告訴南方日報記者,“他們的教育講究扎實的理論根基和嚴謹的治學精神,同時注重對學生進行哲學思維方法的訓練,所以培養出來許多尖端科技人才,走在世界前列,這些都是我們值得借鑒的經驗。”

  作為一個科學家出身的高校“一把手”,曾漢民平時反復提到的一句話便是:“人不可以沒有精神!”他對人文學科非常重視,認為這是一個學校的靈魂之所在。“文科是教人認識社會的,對一個人的影響是持續終生的。”在他主持中大校政期間,中大還相繼成立了生物科學院、外國語學院、環境科學系和法政學院等。

  4

  從教育一線到安度晚年

  對孩子的愛體現在“放手”上

  當曾漢民奮斗在教育和研究一線的時候,陸耘也在中大化學系擔任研究和教學工作。身為三個孩子母親的她,一直在家庭和事業之間盡力維持平衡。說起孩子,陸耘變得感性起來,不知不覺話也變多了。她專門找出帶有孩子公司名字的筆記本,逐字不漏地跟南方日報記者介紹,語氣中充滿自豪感。

  曾漢民對孩子的愛則更多地體現在“放手”這個詞上:“從小到大,很多事情我都是自己做決定,自己去闖。對孩子我也是這樣的主張,我不會為他們安排和設定什麼,讓他們依靠自己的努力,去追尋自己的人生。”

  如今,每年春節,他們的三個孩子都會帶著孫子、孫女們回到廣州,一家人歡聚一堂,其樂融融。在廣東工作的兩個兒子還會時不時地回到家中探望老人。

  退休之后,兩位老人的晚年生活祥和又安寧。平時曾漢民喜歡散步,每天從家裡到研究所來回行走一個小時,雷打不動。因為他經常去菜場買菜,街坊鄰居都認得他,每次見到都會親切地和他打招呼,開開小玩笑。他還常看新聞,了解時事,讓自己不與時代脫軌。

  晚年的曾漢民仍然堅持從青年時代就形成的一個觀點:科學家的人文素養很重要。他喜歡藝術,愛聽音樂,以此加強自我修養。而陸耘則喜歡玩電腦,據曾漢民說,她是在退休后學會電腦的,而且玩得很好。

  盡管不再和研究打交道,曾漢民還是沒法閑下來,81歲的他還會隨時用筆記下自己的點滴感想。他總是說:“科學家是最低調的,他們低調生活,低調工作,這就是他們最真實的面貌。”這一生,他最看重的就是科研和教學,對於“科學家”和“教育家”這兩個稱謂,他依舊心存敬畏。

  “學校是文明進步的源泉,教育能夠創造一切的可能性,其中包括學術的未來。我一生的奮斗和感悟說復雜也復雜,說簡單也簡單,總結起來就是6個字——兼容、多元、育新,這幾個字貫穿了我的一生,是我一直堅守的治學靈魂。”說到這裡,一絲欣慰的笑容浮現在曾漢民的臉上。

  專題撰文

  南方日報記者 鐘琳 實習生 林瑩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來源:南方日報)

(責編: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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