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04月09日19:59 來源:南方日報
黃山長(連州市委宣傳部)
唐貞元二十一年(永貞元年,公元805年)秋,“永貞八司馬”悉被貶逐,旋如戲台人物,數月之內一再變換不同的角色:劉禹錫在南下連州的路上,再貶朗州(今湖南常德)司馬﹔和州(今安徽和縣)刺史凌准,則由東忽南,轉任連州司馬,代劉禹錫先圓了“連州之夢”。
所以,談及中唐連州名人,不能不說說劉禹錫的同道連州司馬凌准。
《舊唐書·凌准傳》僅寥寥數語:“凌准,貞元二十年自浙東觀察判官、侍御史召入,王叔文與准有舊,引用為翰林學士,轉員外郎。坐叔文貶連州。准有史學,尚古文,撰《邠志》二卷。”永州司馬柳宗元《故連州員外司馬凌君權厝志》則紀其一生:
尚書都官員外郎、和州刺史、連州司馬富春凌君諱准,卒於桂陽佛寺。君字宗一,以孝悌聞於其鄉。杭州刺史常召君以訓於下。讀書為文章,著《漢后春秋》二十余萬言。又著《六經解圍人文集》,未就。有謀略,尚氣節,周人之急,出貨力猶棄粃粺。二十,以書干丞相。丞相以聞,試其文,日萬言,擢為崇文館校書郎。又以金吾兵曹為邠寧節度掌書記。泚涇之亂,以謀畫佐元戎,常有大功,累加大理評事、御史,賜緋魚袋。換節度判官,轉殿中侍御史,府喪罷職。后遷侍御史,為浙東廉使判官。撫循罷人,按驗污吏。吏人敬愛,厥績以懋,粹然而光,聲聞於上,召以為翰林學士。
德宗崩,邇臣議秘三日乃下遺詔,君獨抗危詞,以語同列王伾,畫其不可者十六七,乃以旦日發喪,六師萬姓安其分。遂入為尚書郎,仍以文章侍從,由本官參度支,調發出納,奸吏衰止。以連累出和州,降連州。居母喪,不得歸,而二弟繼死。不食,哭泣,遂喪其明以沒。蓋君之行事如此,其報應如此。柳宗元哀君有道而不明白於天下,離愍逢尤夭其生,且又同過,故哭以為志,其辭哀焉。
凌准在連州時,州刺史是柳宗元的姐夫崔簡,即“博陵崔君”,他們對凌准的景況了解最多。凌准“卒於桂陽佛寺、囑友葬之州南大岡”,時為元和三年(808年)冬,享年五十七。
劉禹錫、柳宗元、凌准均早年喪父,劉、柳無親兄弟,外放時母親、妻小隨同身邊。凌准兄弟3人,家屬未隨行,故獨自棲身連州佛寺,政治上受到打擊迫害,母親及弟弟又先后辭世,“以孝悌聞”的他因不能回鄉奔喪,食不能下咽,終日以淚洗面,在連州未及3年,憂傷而死。
元和中,唐憲宗立皇太子,大赦天下,凌准后人獲准扶柩返鄉安葬,柳宗元又作詩《哭連州員外凌司馬》,其中有“廢逐人所棄,遂為鬼神欺。出守烏江滸,左遷湟水湄。溘死委炎荒,臧獲守靈帷。念昔始相遇,腑腸為君知。我歌誠自慟,非獨為君悲”等語,足見“八司馬”志同道合,友情同手足,悲憤似一體。
不過,讓人疑惑的是,劉禹錫在連州4年多,並沒有留下任何懷念凌准的文字,讓人覺得於情不合,於理不喻,百思不解。
劉禹錫來到連州,凌准已離世7年,柳宗元早年對凌准的悼念之辭,已足以代表劉禹錫當年的心情,這一點,是不言自明的。筆者在《燕喜亭與吏隱亭》(見2010年3月20日《清遠日報》)一文,談及劉禹錫對連州名勝燕喜亭不著一字時認為:“即使劉禹錫真的不願意題吟燕喜亭,我認為這也是一種與人為善,不與同道比高低、爭長短,而樂為人獨美的洒脫心態使然,反映了劉禹錫獨特的人格力量與詩人氣質。”同樣的原因,柳文對凌准已有恰如其分的評價,劉禹錫不寫或不留有關凌准的詩文,應是可以理解的。
唐穆宗長慶四年(824年)秋,劉禹錫轉授和州刺史,代凌准后圓了“和州之夢”。這一年臘月,一代文豪韓愈仙逝,與凌准同,也是享年57歲。劉禹錫在和州撰《祭韓吏部文》,設問曰:“親親尚舊,宜其壽考﹔天人之學,可以論道。二者不至,至者其誰?豈天與人,好惡背馳?”長壽與高位均與飽學之士擦肩而過,此等不公,當時年過五旬的劉禹錫,是在問天問地問韓愈,還是問凌准問自己?
凌准從和州到連州,劉禹錫從連州到和州,悲喜輪回20載。劉禹錫詩曰“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他雖然沒有留下懷念凌准的詩文,但“無情未必不丈夫”,忠耿文士不為國用,隻能感慨“士子傷心事,天子最絕情”了。故凌准、劉禹錫互圓“二州之夢”,實為韓愈詩“猶疑在波濤,怵惕夢成魘”之傷心夢。
(來源:南方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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