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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齋志異》描繪的官場百態

2013年06月19日08:47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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貪官心態的深刻揭示

貪風熾盛之處,必定吏治敗壞,賄賂公行,公理蕩然,民怨沸騰。《聊齋志異》在涉及官府事務時,通過賄賂以枉法謀私的情節隨處可見,俯拾皆是。例如:“以具(巨)金賄上下”,本擬死罪者“得不死”(《姚安》)。大盜落網,可“以重賄脫之”(《劉夫人》)。官吏治獄不公,遭上司追究,“納數千金”,即可“營脫”(《成仙》)。官員獲罪,“罰贖萬金”,即可免刑(《青梅》)。一人涉嫌“訟誣”,擬嚴辦,“啗以重賄,始得免”(《陳錫九》)。一“狂生”因與某刺史為酒友,“凡有小訟求直者,輒受薄賄,為之緩頰,刺史每可其請”(《狂生》)。官員欲謀“遷擢”,需“賚銀如干數赴京”鑽營打點(《遵化署狐》)。奪人妻女,以“貨產行賕”,官府反將本夫“拘質”(《霍女》)。有的本屬冤枉,也需要“醵錢賄役”,以免遭凌虐(《陳錫九》)。如此種種,不一而足。甚至有的人通過賄賂,妄攀無辜,禍及良善,以莫須有的罪名置人於死地(《雲夢公主》、《陳錫九》)。幾乎整個社會風氣都變了,形成了“生死曲直,不斷之以法,而斷之以賄”的怪現象。將以上種種聯系到一起,就使讀者有充分理由相信,在那樣一種政治生態下,公正斂跡,正義不伸,法律已經淪為權力和金錢的奴仆。

貪贓枉法需要冒巨大的風險,上則國法難容,官德不齒﹔下則千夫所指,萬人唾罵。一旦事情敗露,難免聲名掃地、身敗名裂。為什麼許多官員還是如飛蛾扑火,甘冒不韙呢?他們究竟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呢?我們來看看《聊齋志異》對這個問題的思考。

《續黃粱》描寫了一個醉心功名利祿、渴求高居人上的青年士子,在夢中經歷了“一言之合,榮膺聖眷”,在天子的恩寵下,大富大貴,權勢煊赫,由於擅作威福、百計聚斂、縱情聲色、作惡多端,最終一朝失勢,淪為獄囚,甚至難逃天譴,墜入“九幽十八獄”的故事。雖然魯迅認為此篇事跡,“頗有從唐人傳奇轉化而出者”(《中國小說史略》第二十二篇),但不論從內容之豐富,抑或文採之華美,都決不是《枕中記》或《邯鄲夢》的簡單復制和演繹,而是真正的藝術再創作,對當時的社會生活有著很強的現實針對性。在主人公的短短一夢中,濃縮了當時宦海凶險、仕途齷齪的眾生相。當主人公高居於權力顛峰時,“撚髯微呼,則應諾雷動”,“公卿增海物,傴僂足恭者,疊出其門”,“公卿將士,盡奔走於門下,估計夤緣,儼如負販,仰息望塵,不可算數。”甚至“奴仆一到,則守、令承顏﹔書函一投,則司、院枉法”。如果“有杰士賢臣,不肯阿附,輕則置之閑散,重則褫以編氓。甚且一臂不袒,輒迕鹿馬之奸﹔片語方干,遠竄豺狼之地”,真可以說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但一旦失寵,從權力的頂峰跌落下來,則“科道九卿,交章劾奏﹔即昔之拜門牆、稱假父者,亦反顏相向”,終於眾叛親離,成為影單形隻的孤家寡人。

這位黃粱一夢的主人公,在手握重權、身居高位之際,叱咤風雲,頤指氣使,卻又毫無奉公盡職、為國為民的觀念,“不思捐軀摩頂,以報萬一”,“國計民生,罔存念慮”,當然就經不起金錢美女的種種誘惑,利用權勢,大肆搜刮,“平民膏腴,任肆蠶食﹔良家女子,強委禽妝”,不是“仗勢凌人”,賣官鬻爵,就是“聲色狗馬,晝夜荒淫”。“接第連仟者,皆畏勢獻沃產,自此富可敵國。”(《續黃梁》)

他們難道不怕人們的抗拒、憤怒和揭露嗎?對此,貪官們自有一套奇特的邏輯。《夢狼》中弟兄倆的一段對話,極為典型地吐露了大多數貪官的心聲,具有很大的代表性。事情的緣起要從直隸一位姓白的老人說起。老人有兩個兒子,長子在南方做官。一日,老人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到了兒子的衙署,看到堂上、堂下都是惡狼,台階上則白骨如山。兒子竟然用巨狼銜來的死人“聊充庖廚”。老人正驚疑間,忽見兩個“金甲猛士”將其子鎖住,其子“扑地化為虎”,“虎大吼,聲振山岳。翁大懼,忽醒,乃知其夢。”這個夢讓老人很不放心,便派次子往探究竟。“弟居數日,見其蠹役滿堂,納賄關說者,中夜不絕,流涕諫止之。甲曰:‘弟日居衡茅,故不知仕途之關竅耳。黜陟之權,在上台不在百姓。上台喜,便是好官﹔愛百姓,何術能令上台喜也?’弟知不可勸止,遂歸。”(《夢狼》)為什麼對待百姓可以如狼似虎,作威作福呢?因為“黜陟之權”,“不在百姓”。所以,人民群眾的生死存亡、哀痛疾苦,自然是不必放在心上的,隻要把“上台”伺候好了,“便是好官”。能夠得到上司的喜好與信任,不管貪贓枉法也好,草菅人命也好,都可以在仕途一帆風順,飛黃騰達。在那個時候,沒有群眾監督,沒有輿論監督,也沒有健全的制度監督,上面這樣的思想自然更是為許多無恥之徒奉為圭臬,使自己的貪瀆行為有恃而無恐了。

我們把《聊齋志異》關於貪官心態的揭示作一個簡單的概括,就可以看出,主要是他們無力抵御和抗拒權力與金錢的誘惑。在掌握有生殺予奪的大權而又缺乏有效監督的時候,他們不能自制,恣情妄為,以權謀私,巧取豪奪,擅權枉法。在雕梁畫棟、錦衣玉食的巨大物質利益面前,他們目眩神迷,窮奢極欲,聲色犬馬,驕奢淫逸,紙醉金迷。這雙重誘惑,使得他們不惜以身試法,鋌而走險。這樣,官吏貪賄的現象就成為社會的毒瘤,不但長久存在,而且不斷蔓延擴散,以致於在那個時代,“求一真正清廉之吏,幾等於麟角鳳毛”了。

蒲鬆齡生活的時代,主要是清初順治、康熙年間。到他的晚年,開始進入“康乾盛世”。總的來說,這時清朝統治漸趨穩定,國家的統一得以實現,版圖有所擴大,社會經濟得到恢復和發展,文化也有了一定的繁榮,人口有了迅速的增加。即使在這種情況下,封建統治的黑暗和殘暴,依然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在老百姓的頭上,人民照樣遭受著各種各樣難以掙脫的苦難。這就清楚地告訴我們,所謂的“盛世”,決不是老百姓的極樂世界和幸福天堂,人民不過是像魯迅所說,生活在一個“暫時做穩了奴隸的時代”而已(《墳·燈下漫筆》)。就這個意義而言,我們可以把《聊齋志異》看作是一曲“盛世悲歌”。毛澤東同志把《聊齋志異》同《紅樓夢》、《金瓶梅》相並列,稱這是中國小說中寫社會歷史的難得的三部書。細讀《聊齋志異》對官場百態的描寫,有助於我們對清代社會歷史的進一步了解。

(責編:程宏毅、常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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