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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邓小平四十年(53)

张宝忠

2017年02月22日09:57    来源:广安日报    手机看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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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逝去之痛(2)

进入2月,随着病情的变化,治疗小组向党中央报告了邓小平病情加重的情况。

那些日子,家人或是医生常常问首长“有什么话想说?”他总是不回答。

终于有一天,小平同志淡淡地说了一句:“该说的都说过了。”

首长一句话,让我马上想到的是1992年视察南方。是啊,那一年,老人把该说的都说过了。在我的记忆里,几十年以来,小平同志从来没有像1992年视察南方时那样话多,那样兴奋。他一反几十年言简意赅的常态,对许多重要的问题反复地讲、反复地强调。他把“发展才是硬道理”“党的基本路线一百年不动摇”“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姓社不姓资”等等问题,讲得那样地具体和实际,那样地鼓舞人心。每到一地,他都要对那里的领导们反复叮咛、嘱咐,并寄予热切的希望,希望大家把改革开放的步子迈得大些,迈得实些,还要迈得快些,要尽快地改善广大人民群众的生活。

2月5日早晨,两只喜鹊在病房外面的树枝上喳喳地叫着,小平的病情也渐渐好些了。大家都说:好兆头,我们也可以回家过年了。但是,只过了两天,首长的病情又有些反复,开始低烧。

1997年2月8日,是阴历大年三十,整座病房静得出奇。卓琳和家人都在医院,病房的所有医生和护士也没有回家,都在医院守候着,默默地看护着小平同志。

除夕之夜,我把大家都召集到一块儿,向全体医护人员表示感谢,大家为了工作不能和家人团聚,在此也向他们的家属表示慰问和感谢。

往年,若小平同志在上海或其他地方过年,按惯例,我总要在年三十召开一个全体工作人员的感谢会。尽管工作人员宁可不回家也愿意为小平同志服务,但是我总要向他们表示慰问和感谢,毕竟是为了工作不能与家人一起过年。对每一个工作人员来说,那时的答谢会是集高兴与激动于一身的。

而此时,与以往过年不同的是,我与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我们的心情都不在过年上,所有人唯一关注的就是首长的病情。

为了大家的身体,又是年三十了,301医院的领导特意安排伙房给同志们做了几个好菜。

我首先对大家说:“过年了,感谢所有的医护人员、工作人员都陪在首长身边一起过年,……希望咱们医务界,在新的一年里创造出奇迹……”

一句末了,我已说不下去了。

孙勇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祝在场的人新春快乐,为首长身体康复,为医疗组创造奇迹,干杯!

负责医疗小组协调工作的于启林同志,他刚要说话,眼泪就滴下来,哽咽得泣不成声了。

301医院的每一位医护人员,何尝不想创造奇迹?此时,他们泪洒白衣,谁都说不出一句话,唯见个个脸上泪水点点。

当代医药科学发展的现状限制了人们的美好愿望,奇迹没有发生。小平同志病情每况愈下。1997年2月19日晚上九点零八分,小平同志的心脏永远停止了跳动。

几天以前,卓琳同志就已经写信给江泽民总书记,转告了邓小平的遗嘱——不搞遗体告别仪式,不设灵堂,解剖遗体供医学研究,捐献角膜,把骨灰撒入大海。

此时,卓琳带领全家人向小平遗体告别。尽管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卓琳同志的心碎了。她的脸紧紧贴着邓小平的脸,泪珠滚滚,泣而无声。

儿女们也为失去这样一位伟大的父亲而心痛如绞,久久不忍离去。

从12月11日住院到2月19日,整整70天,“没有想到,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卓琳悲痛地说。

整整70天,从党中央、医院领导、专家组、医护人员,到家人和工作人员,都做出巨大的努力,日夜企盼首长的病能好起来,直到1997年2月19日。小平同志送给我们最后的一个礼物是:让全国人民过了一个祥和而平静的春节。

1997年2月19日,这是让每一个中国人都十分悲痛的日子。尽管小平同志病情危重已经多日,大家都作了思想准备。但是,当这位比自己的父亲还要亲密无间的老首长,再也不会醒来的时候,我的心似乎也随着首长走了,胸膛一下子空荡荡的。

那天晚上,就在小平同志永远地闭上双眼的那一时刻,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扶在老首长的病榻上失声痛哭,憋在心底多时的眼泪倾泻而出。在首长的遗体移入冰柜之前,我从工作人员郭勤英手中接过刮脸刀,为首长刮了最后一次脸,梳了最后一次头(以往,小平同志每次接见外宾前,都是我为老人家吹头发,只有理发才去北京饭店)。当这一切都做完了,我身不由己地拽住工作人员,请求先不要把老人家放在那冰冷的柜子里,那样做太残酷了。我真的受不了了,眼泪顺着脸颊刷刷地往下流。

最后,我还是挣脱众人奔向了放置首长遗体的冰柜旁。

在太平间,我扶在首长的冰柜前痛哭着。别人告诉我,当卓琳同志知道我在太平间哭的时候,她流着眼泪说:“叫他哭吧,一辈子了,他跟了老爷子一辈子了……”

我跟随了小平同志一辈子,整整40多个春秋的感情啊!这40多年岁月,是我与首长形同父子般相处的最好印证。我靠在冰柜旁,与老首长身在咫尺,却已隔九天,任凭同事们劝说,我那颗颤抖的心总是不能平静。

301医院的于启林和警卫战士王勋等人,一边抑制自己的悲痛,一边泪流满面地陪伴在我的身旁,任我把内心的痛苦倾泻出来。

那一刻,与首长形影相随的几十年的情景,就像秋天的落叶,就像冬天的雪花,忽忽悠悠地掠过我的脑海,而眼前,再也没有老人家的身影了,情何以堪!

我痛哭着,那是我生平从未有过的一次失声痛哭。

两个多小时以后,同志们把我拉起来,离开了太平间。

按照上级指示,于启林同志要立即写好小平同志逝世的讣告,并尽快送到中宣部部长丁关根手里。

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只有几个字的内容,然而此时,于启林手中的那支从未卡过壳的笔,在手中颤抖着,迟迟落不到纸上,接连几张白纸,都被泪水浸湿。

事后,当于启林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说:“那段时间,能亲自为我们心中的伟大领袖服务,是一件荣幸的事情。短暂而又漫长的70天,让每一位医护人员对邓小平都产生了极其深厚的感情。这并不仅仅因为他是领袖,在邓小平病中,我们还是能感觉到,他是一位十分谦和、十分顽强、十分有定力的伟人。守护在小平身边的这些日子,成为我们一生中难得的记忆,将永远不能忘怀。”

于启林还说:“这种痛苦是无言的、沉重而又长久的,胸中似乎总是十分憋闷。直到小平逝世的第二天中午午饭时,同事见到我,刚一提到‘邓小平’三个字,我的眼泪就刷地一下掉下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2月19日深夜,后事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卓琳让我给首长准备衣服,她对我说:“首长说了,走的时候不要买新的,还是旧的好,穿他平时喜欢穿的。”

她还说:“首长既然说了,咱们就一定要按照首长的意思去做。”

我知道,勤俭节约、艰苦朴素是首长一辈子的生活习惯,然而,此时此刻我的心里还是很感动,也很难过。

回到家里,我打开首长的衣柜,眼前是几身挂在那里多年的不同颜色的中山装。那身灰色的是首长的最爱。记得首长生前无论是接待外宾还是出国访问,都喜欢穿灰色的这一身,于是我就选择了这一身。拿好衣服后,我又找了一块干净的手绢放在了衣服的口袋里。这是首长生前的生活习惯,老人家喜欢用手绢,说这样方便。即使到了普遍都用纸巾的时候,首长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衣服都叠好了,我怔在那儿,看着这些熟悉的衣物,我又用手抚摸了好几遍。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为首长拿衣服了,最后一次。我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泪水顺着嘴角落到首长的衣服上。

邓小平离开我们的时候,身上穿着那一身灰色的旧中山装,脚上的旧皮鞋底子都已磨光。不仅如此,他还留下遗嘱,要捐献眼角膜,遗体作医学解剖,骨灰撒入大海。我们敬爱的小平同志,把自己的整个生命毫无保留地献给了祖国和人民,面对自己的后事,又不想让祖国为自己花哪怕是一分钱。

(未完待续)

(责编:秦晶、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