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恪尽职守
(四)十年“文革”甘当“保皇派”
“文革”十年,我是公认的“保皇派”和“看家狗”,但我始终不后悔,无论别人如何在背后戳我的脊梁骨。
“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刘少奇成为党内最大的走资派。很快,邓小平被称为继刘少奇之后的第二号党内走资派。
作为邓小平身边的警卫人员,我没有对小平同志有任何的怀疑。“文化大革命”运动从1966年开始就如火如荼,上至中央下至地方,要求广大人民群众揪出各级组织的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但在这点上,依据我对小平同志十几年的了解,坚信自己的首长没有任何政治问题,小平同志始终是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的。正如我后来在谈到这段经历时说的:“‘文化大革命’是毛主席发动的,打倒走资派谁都要喊,但是作为我们,自己的首长到底是不是走资派,心里要有数。”
我认为自己对首长是了解的,心里是有数的:我们党的历史明确记载着,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小平同志在广西领导武装起义,创建了红七军、红八军和革命根据地;抗日战争时期小平同志与刘伯承同志一起开辟了华北抗日根据地,率领部队英勇抗日;解放战争时期,小平同志与刘伯承同志深入大别山,领导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解放了上海、南京及东南各省,然后又率部队进军大西南,领导了和平解放西藏的壮举。他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建立了不朽的功勋,这些都是历史公认的。
解放后,小平同志在主持西南地区工作期间,卓有成效地领导了全区的社会主义改造和经济恢复;1952年,小平同志调到中央,先后担任政务院副总理、中共中央秘书长、国务院副总理等职务,参与了国家重大决策的制定,在反对高岗、饶漱石篡党夺权的斗争中贡献卓著。小平同志的这些经历,也是我党人人皆知的。
从1954年开始,我就跟随着小平同志,亲眼目睹了首长作为党的总书记,经常深入基层调查研究,为社会主义制度的建立和社会主义建设夜以继日的工作着。小平同志党性很强,有着严谨的工作态度和实事求是的工作作风。无论是政治立场、工作作风,还是工作能力与聪明才智,都让人无可指摘。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邓小平曾和毛泽东主席一道直接参与制订党和国家的重要决策。在党的“八大”召开之前,毛泽东主席对邓小平大加赞赏。这一切,都是不可否认的历史事实。无论如何我也不相信和承认小平同志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况且,十几年来的相处,我对邓小平首长有了深厚的感情。小平同志平日话少,但慈祥如父。我在小平同志的家里就像在自己的家一样温暖。小平同志的夫人卓琳同志,对我就像对自己的儿女一样,处处关心爱护。刚到邓小平家时,我每天早上要到中南海夜校学习文化知识,卓琳同志很支持我。卓琳同志曾是北京大学物理专业的高材生,毕业后投奔延安参加革命。她不但具有较高的文化知识水平,而且具备较强的政治思想水平。所以,在解放初期的那段学习期间,卓琳同志还经常帮助我。遇到不懂的问题,卓琳同志耐心地给我讲。当听我说“是党和毛主席把自己从苦海中解救出来,只有好好工作才能对得起党和国家”的话时,卓琳同志谆谆细语对我笑着说:感谢共产党和毛主席是对的,仅仅有报恩的思想是不够的,要有远大的理想,要为建设新中国而努力,还要为全人类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啊!
卓琳同志的话让我心胸豁然开朗,人生观升华到一个崭新的高度,决心要树立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为全人类解放而贡献自己毕生精力的远大理想,而不能仅仅停留在报恩思想上。从那时起,我感觉自己的生命又有了新的意义,自己的历史责任更重大了,内心充满了兴奋和对卓琳同志的感激之情。
这一切,让我这个从小就失去父母之爱的人,感觉在首长家中就像生活在自己父母身边一样地温暖。因此我相信,小平同志是党和国家的好领导、好干部,他不可能是什么“走资派”。
因此,我决心不管这场“文化大革命”进行到什么程度,只要我的岗位在,就要履行好自己的警卫职责,保卫好首长的安全。这才是自己不变的使命。
邓小平被定为中国第二号“走资派”,我就被造反派封为忠实的“看家狗”和“保皇派”。那个时候,造反派们只要见了我就冲着我叫“看家狗”。即使这样,我也从来没动摇过,始终无怨无悔。
虽然我改变不了小平同志的命运,但起码可以抵挡一些风雨和污尘。处在老一代革命家随时都有被揪出来的形势下,作为首长的贴身警卫,我对自己的职责不仅丝毫没有松懈,而且更加警觉起来。
当我知道王光美被造反派骗出中南海遭绑架的时候,我提高了警惕,从此对小平同志的护卫格外细心。平日里,我每天陪小平同志去看大字报,只要一出家门,我就跟在小平身后,前后左右格外小心。有时,小平同志看的时间长了些,我就悄悄上前催促首长快回家去。那个时期,常常有人指着我的后背,叫我“保皇派”、黑司令部的“看家狗”。但是,不管谁说什么,我都佯装浑然不觉,仍旧紧紧地跟在小平身后,细心地保护着首长安全。我的宗旨就是:只要不轰我走,就要认真履行保卫首长的职责。
有一天,我又随首长去看大字报。看了一会,发现几个人围着一张“海报”在看,首长走过去一看,内容是“让邓小平下午五点钟来此地看大字报”的一个通知。
这时,小平向我这边侧了一下身体低声地问:“要出来吗?”
“不要出来,他们就是要围攻你!”没有多想,我语气肯定地在首长耳边回答着。
回到家中,刚一进门,小平就说了一句“二杆子!”
我知道,首长是在批评自己说话不注意场合,更明白这是为自己好。在那个政治空气充斥在每一个角落和缝隙的日子里,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或者招来不白之冤。首长问我的时候,我别的没想,想的就是自己怎样保护好首长,千万不能出现安全问题。
平时,我时常嘱咐首长的小儿子邓质方(小名飞飞)不要轻易离开家门。那时候,小平同志的其他儿女有的被关禁闭,有的被扣押在学校,家中只留下小平、卓琳夫妇以及小儿子和小平同志的继母几个人。飞飞年龄小,我担心他溜出去,让造反派们抓住机会,所以,我就常常叫住小飞飞,拉着他在家里打乒乓球,不让他出去。
从邓小平被打成中国第二号走资派的时候起,一直到1967年8月1日我到中办学习班,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没有回到家中过夜睡觉,总担心晚上首长家的安全,就住在办公室里,离首长近些。
1967年7月的一天,中南海的造反派冲击了刘少奇的家以后,又直奔小平同志的家来,我赶紧跑过去拦住,不让他们进。我定睛一看,来的这些人中,竟然还有一个是警卫局的副局长,也在造反派里面站着。这真出乎我的意料。
造反派问我:“为什么不让进家?”
我说:“有规定,进首长的家得汪东兴同志同意才可以。”
于是,一个造反派拿起电话让我给汪东兴(时任中办主任)打。电话接通后,是汪东兴夫人接的,问我是谁,我回答说:“我是张宝忠。”
这时,我听到电话那边好像是汪东兴对他夫人讲话“……就说我不在。”
因为电话那边的声音比较大,我听得很清楚。
一会儿,汪东兴的夫人就告诉我说:“他不在呀!”
我放下电话,对造反派们说:“汪东兴不在。”
“那就给中办副主任张耀祠打!”造反派命令着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