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伟
■公民发言
近日,著名学者周有光接受采访时说,《中国汉字听写大会》的节目很好,“但假如我去考,一定考零分”。在他看来,央视这档热门节目里的有些字不好写,也不常用。“原来规定有7000个通用汉字,现在把通用汉字增加到8000多个,这个数量超过了人们的承受力。”(11月12日《青年报》)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不管是《汉字英雄》还是《中国汉字听写大会》,实际上仍是综艺节目的变体,只不过在招徕观众时打出了拯救汉字的噱头。尽管如此,键盘时代的“提笔忘字”是不争的事实,只能“打”字不会“写”字,是一个必须高度重视的问题。
3年前,《中国青年报》曾经做过一项调查:2072名受访者中,有83%的人承认写字有困难。这意味着,我们正在成为键盘时代的“新文盲”,传承数千年的汉字书写传统正在遭遇危机。
世界上没有哪种文字能像汉字这样具有美感,汉字书法和中国画一样,早已成为东方文化的典型符号。在信息化时代来临之前,中国能用毛笔写字的人已经变得极少,书法也已成为大学艺术系的小众专业,这本身就是时代前进中的悲哀；到了信息时代,硬笔写字的习惯,几乎在成年世界绝迹,以至于,陕西师大老教授用毛笔填写大学生录取通知书的举动,曾引得舆论一阵热议。
悲哀的是,如今越是文化程度高的群体,越是精英人士,提笔写字的人愈少。前些年,著名作家贾平凹、陈忠实等人,不用键盘打字还是个性；可如今,现代学者和作家,如果不打字就无法跟上时代的步伐——只有打字才有效率,学术著作和小说出版才更跟得上档期。而且,传统出版业在数字化出版的倒逼之下也越发式微,从出版人到读者对写作者都形成了倒逼合力,促其用键盘来完成写作。
当然,汉字演化的进程,本身也充满了创新精神。从陶器文化上的符号到仓颉造字的传说,从甲骨文到金文,从大小篆书到隶书的草根化,甚至从正体繁书演化到简体字,汉字的发展轨迹和中华文明的历程基本是同步的。与此相伴生的,是书写载体的更新换代——从甲骨、竹木简牍到帛书、纸张。但不管怎么变怎么改,汉字的旺盛生命力在于书写,离开了书写这个过程,心脑传导的路径被阻断,思想的淬炼恐怕不会那么深邃。
何况,祖先用雕、刻、镌、书、画等各种方式,给我们留下了千古华章和精彩艺术品。如果现代人没有了书写的能力,又能为后代子孙留下什么文化遗产?难道是一箱箱硬盘?当我们津津乐道于今天的技术先进时,很可能同时也在自负中悄然使汉字传承出现了阻隔和断层。因此,流连于打字效率而书写能力退化的现代人,不仅有些数典忘祖,甚至可以称得上贻害子孙。
救赎汉字,不必要做什么汉字英雄,而是要在键盘时代,保留书写的生活方式。哪怕书写不再主流,起码它能让我们用指间的流动去感知汉字的气韵,进而从心到脑地感触到汉字实实在在的审美。旁观者清,著名画家毕加索曾说:“如果我生为中国人,我会做书法家,而不是画家。”大师的艺术敏感同样是在告诉我们,中国人千万不能在信息时代的喧嚣中,忘了文化的根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