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那一场激情燃烧的唇枪舌剑
当年的复旦大学辩论队教练兼领队,现复旦大学现代哲学研究所所长、哲学系教授俞吾金
许澜博摄
辩手们在新加坡文华酒店内训练
决赛后辩手与评委金庸先生合影
二十年前,新加坡,首届国际大专辩论会,复旦大学辩论队舌战群雄,折桂而回。万人空巷,只为亲睹他们的风采。从此“狮城舌战”成为专有名词,深深烙于每个人的记忆中。
二十年后,复旦大学光华西主楼,推开哲学系俞吾金教授的办公室,昔日辩论队的教练兼领队,回首往昔,侃侃而谈。这不只是回忆,更是一场沉淀了二十年的思考;这不只是二十年来的讲述,更是二十年来的时代缩影。
赛前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1993年,严冬刚过,时任复旦大学党委副书记秦绍德找到了俞吾金,力邀他担任新加坡首届国际大专辩论会的复旦领队兼教练。没想到俞吾金一口拒绝。
“比赛8月在新加坡举行,需要5个月时间里寻找和培训队员。我的教研任务已经很重,实在没有时间。”但是当校领导第二次敲开他的门,明确希望他能暂停教研,一心扑在辩论赛上时,终于意识到重要性不同以往,俞吾金答应了。
在此之前,每一届辩论赛由不同大学轮换参加。 1988年,复旦大学代表队已在新加坡举行的亚洲大专辩论会上夺得过冠军,1993年本不该再度轮到复旦。然而这一年开始,新加坡辩论会首次走出亚洲,升级为国际赛事,剑桥等名校也在参赛之列。国家教委一纸电文,直接指定再由复旦大学代表参赛。这等重视,说明那届辩论会,已非玩票性质,而是带着为国争光的使命。
当时的复旦大学校长杨福家干脆下了死命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书记钱东生说:“复旦必胜!复旦必兴!”从上到下,压力巨大。不仅俞吾金脱产带队,辩论选手也是全部脱产集中培训、集中住宿。每个人都心中忐忑,谁能打包票必胜呢?而每到这时,俞吾金就对团队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
过五关,出六将
复旦人都记得,当中央海报栏贴出选拔辩手的消息后,全校轰动,报名的同学人山人海。后来成为辩论队队员张谦回忆,当时的问题不是为什么要去参加,而是为什么不去参加。但凡对自己有点信心的,都去报名了。但有一个人特别淡定,那就是蒋昌建,唯独他是系里直接指派,而非自愿报名。
俞吾金形容,辩手的选拔过程,堪比当下的选秀。火爆的选拔在3108教室进行,五轮选拔过程充满考验。第一轮是演讲赛;第二轮是两人对辩;第三轮和第四轮都是四人组队;第五轮是笔试。
第一轮结束后,同学间就互相八卦道,有一个人演讲特别厉害,他的名字叫蒋昌建。而蒋昌建本人回忆当时,却非常淡定:“在此之前,我其实没有任何竞赛经验。可能我的演讲风格与当时流行的慷慨激昂不同,比较不紧不慢,可能就像现在的所谓‘怪咖’,才让人有那么点印象。 ”
经层层淘汰,6人组成的团队成立:国际政治系三年级硕士蒋昌建,中文系二年级硕士姜丰,法律系89级严嘉,法律系90级季翔,管理科学系90级张谦,新闻学院91级何小兰。教练兼领队俞吾金,顾问是王沪宁,当时是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主任。 “王沪宁研究国际政治,偏重实际,我研究哲学,有点空灵。”俞吾金总结说,两人优势互补,配合默契。校党委副书记秦绍德挂帅,副教务长张霭珠任辩论队负责人,青年教师林尚立任副教练,人事处处长张一华担任联络员。
杀鸡用了牛刀
如今再度回想,似乎夺冠理所当然。俞吾金说,当时准备之充分、训练之严苛、底蕴之丰富,“杀鸡用了牛刀”。看看“牛刀”队伍怎样养成:
专家指导团成员谢遐龄、倪世雄、朱维铮、朱立元、吴晓明、陆士清等。他们每一个人,单独拿出来,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今天的竞技类节目,若能请到其中一位担任评委已是大牛,而当年的复旦专家团,凝聚了各领域30多名骨干专家,他们为6位辩手开设了50多次讲座。
事实证明,“底蕴”果然有用。哲学历来讲究思想高度,俞吾金曾提过康德的话:“人世间,有两件事情可以引起我们的敬畏,一是天上的星斗,一是人性崇高的道德。 ”辩论“温饱是不是道德的必要条件”时,蒋昌建直接引用此言,台下掌声雷动。这不只是冷静的逻辑胜利,更是思想高度和美感的胜利。在人性本善还是本恶的辩论中,复旦抽到了反方,必须要为人性本恶辩护,但是阐明的时候,价值观依然向善,蒋昌建引用了朦胧派诗人顾城的诗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把这两层复杂的意思简洁表达了出来。
广闻博览、增加底蕴之外,各种技巧训练花样百出。比如成语接龙,辩论队员可以至少接半小时以上。比如“一句话训练”,发一篇论文让队员读,规定时间内读完后,用一句话把论文表达出来。又比如安排校内学生陪练,模拟赛事等。
训练繁重,课程从早排到晚。姜丰因过于勤奋,患病住院。有一段时间,夕阳西下,蒋昌建总是站在文科楼十楼教室的窗口发呆,满腹心事,因为他的母亲病了,为了不拖进度,没有回家看母亲。何小兰生病在家休息了几天,当老师们来家探望时却不见踪影,才知道她反而拿着绿豆汤去看望队友了。
最终由于出国人数限制,何小兰和张谦无缘去新加坡。然而严嘉说:“我们一直是6个人的团队。”蒋昌建说:“没有太多患得患失。”张谦说:“有一点失落,但并没有什么,大家在一起训练,走完全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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