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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天平

2013年04月26日14:31   来源:中国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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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家属不提出来,我们就不放弃。”

有一次,李文超在现场哭了,有的战士也跟着哭起来。

每天都有一拨儿一拨儿的媒体和民间搜救队来到格早坪。部队官兵被问得最多的问题是,花那么大的气力,84个战士冒着生命危险,来寻找一个可能已经失踪的人,究竟值不值?

一个年轻的士兵说,看着那台摩托车,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另一个年轻人则说,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谁让我们穿这身军装。

当记者问几个战士,你们救他的父亲,会想起自己的父亲吗?入伍3年、17岁的张炤一下子哭了,他说这几天在大山里都没有信号,4月23日早上,中断了多日的通讯突然有了一会儿信号,战士们赶紧拿出手机给家人打电话,他看见家里给他发了信息“着急死了”。他赶紧打回去,“我在救人”。

老兵向家文也哭了,入伍8年了,他这次并没有带任何通讯工具来,但是山里有信号的时候,他也跑过去借了战友的手机打电话,刚报了一句“平安”,手机就没电了。他2008年在映秀参与过寻找飞机失事的战友,连续找了几天,他说自己不怕牺牲,“反正怎么说呢,经历了那么多,生与死,也没想过那么多”。

得知李文超的父亲被埋在下面,他说他能体会“失去亲人那种感觉”。

但从一开始,这场救援就充满了绝望的气息。进入格早坪的大路已经被彻底堵死,大型挖掘机械根本上不去,84名士兵留在山上,他们要用手挖斧凿的方式对抗这场自然灾害。短短几天,他们共磨破了300多双手套。

这几乎变成了一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由于频繁的余震,士兵们一边要躲避山上不时滚下的碎石,一边要防止在崖边一脚踏空。有时候,作业场所的两侧会同时有碎石落下,士兵们只能用后背紧靠峭壁的方式避险。

因为道路被堵,战士们必须从一面近乎70度角的山壁上爬过去,每爬一下,手指头都要深深抠进泥里。大家很清楚,不能踏石头或者草,因为下雨后会很滑,从这里摔下去“1分钟都不用”。经过连续3天的营救,手电筒没电了,从这个山坡下去的时候,大家手拉手,摸着走,第一个人是领导,“要是掉下去,先死的是第一个人”。

比营救的战士们任务更重的,是在山对面帮战友们放哨两个战士。一片大雾,他们既看不见战友,也看不见有可能夺人性命的飞石。因为目不转睛,他们的脖子很疼。进山的时候,没有带厚衣服,他们瑟瑟发抖,怕起烟雾,又不能起火。

为了执行任务方便,战士们只能住进猪圈。休息时,他们就坐在自己的行李包上,下雨的时候,他们会一手拿着木棍拨着炉子里的炭火,另一手攥紧帽子,想要尽快把它烤干。

和他们做伴的还有4头猪。

左毅常常打趣:“晚上睡觉要和我们比着打呼噜啊!”

炭火的光映红了那些年轻而稚嫩的脸。 “22,入伍4年”“21,入伍3年”“17岁,入伍1年!”

在现场负责搜求的营教导员彭勇,经常被问:以这么多战士的风险为代价,值得不值得?彭勇说:“只要家属不提出来,我们就不放弃。“

“我们是生命,他们也是生命”

事实上,亲人们对战士很愧疚,甚至偷偷想过要放弃。他们把被子、炭火盆都送到战士们那里,吃饭的时候他们让战士先吃,自己后吃。

李文超的老婆高志敏说,其实他们都背着李文超商量过,要不放弃算了,人家是拿命在挖。但又觉得把爸爸一个人放在山上太孤单了,想把他和去世多年的妈妈埋在一起,还是能挖出来最好。

李安全的妹妹说,李安全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为了找到他,百十来号官兵都已经干了几天几夜,这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她自己的孩子20多岁,和那些在山上冒死找哥哥的年轻官兵们年纪相仿。他们也都是父母所生,要是父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干着这样危险的事,不知道会有多心疼。但没有人敢问李文超。

坐在崖边的火堆旁,李文超说:“战士们特好,有个战士哭着说,还没救出人,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是生命,他们也是生命,不要做那些无谓的牺牲。那些同志出事的话,我心里也不好受。”他感慨。

4月22日晚上,解放军为李家搭起了帐篷,还趟过冷水河给他们送发电机,夜里,乡亲们围着电视看了“四川新闻联播”。凌晨3点的时候,李文超特意走出院子,在做饭的大锅前嘱咐着家人:“昨天今天战士们都吃两顿饭,中午没吃。今天要下雨,战士们会早下山,你们要早一点起来做饭。”

在他家院子的后面,他蹲着抽烟,和记者聊起了他的父亲。他说他很少在父亲面前哭,小时候挨打的时候哭过一次。再有一次,就是当兵那两年,新兵连的时候苦,自己偷偷哭。打电话的时候教官不让哭,说谁哭就剥夺下次机会。

他哭了,但随即又笑了。他说他想起了自己的军营生活。他在新疆当兵,当的也是炮兵。和兄弟们一起干活,背上除了衣服挡住的地方,其他地方全是黑的。

“想起来,辛苦,但高兴,植树也高兴。”他绽露笑容,伸出个小拇指,“小树苗就这么大点”,又举起双手,“一个坑这么大”。

他说,在军营过新年的时候最开心,战士们一起唱歌,一起跳舞,“想怎么唱怎么唱,想怎么跳怎么跳”。

他记得,有一个山西的战友叫侯亚辉,“那家伙,走路不是很正规,我走在他前面,他就踩住我的脚,我走在他前面,他就踩我的脚。有一次,我冲他发火了”。

“结果班长过来了,说,怎么啦?要打架?要干啥?解决这个事情其实很简单,两个人亲一下。” 他说到这儿的时候,哭了,“兄弟,这就是兄弟。”

他突然抬起头,“我在部队的时候没作出什么贡献,但现在的这些兄弟却要为了我上去”

“他们都是我的兄弟。”他说,在山上,战士他就叫兄弟,士官他就称呼班长,“因为我没当过班长,只当过班副”。

记者问他,如果一直挖不出来,“你会放弃吗?”

他不说话,沉默了很久。

4月23日这一天,他拿出一塑料袋的烟,那是亲人从镇上带来的。“兄弟给你。”从第一个战士,他会问遍每一个战士。下山的时候,他总是担心拉下任何一个人,这一天大雨大雾,指导员拼命喊撤,他就是不走,非要等到最后一个人过来了,他才跟在后面。

(责编:杨丽娜、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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