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中的救治条件现在无法想象” 毛泽东说:“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历史上曾经有过像我们这样的长征吗?十二个月光阴中间,天上每日几十架飞机侦察轰炸,地下几十万大军围追堵截,路上遇到了说不尽的艰难险阻,我们却开动了每个人的两只脚,长驱二万余里,纵横十二个省。请问历史上曾有过我们这样的长征吗?没有,从来没有的。”重温这段话,我们依然感到震动——没有比它对长征的伟大和艰苦概括得更为准确的了。
长征开始时,涂通今从第九军团八团医生调任兵站医院主治医生。那年他20岁。
怀着对长征的崇敬与好奇,我向将军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医疗救护最需要卫生保障,而当时物资那么匮乏,你用什么处置伤员?行军那么紧张,救人又刻不容缓,你何时处置伤员?有不少人是因为环境和条件的恶劣而失去了活着的机会吧?
涂将军回忆说:“我们红九军团由罗炳辉率领,在长征中处于右后卫位置,一个重要任务就是收容主力部队掉队的伤病员。遇有敌情时,红军常常要急行军或强行军,有时候一天一夜赶百多里地,体弱掉队的很多。如果发生战斗,还会有大批伤员下来,我们医务人员就要舍生忘死地把伤员抢救下来。”
“当时的救治条件现在无法想象:能够找到一块门板搭一个手术台就很不错了,手术刀是民用剪刀代替的,没有绷带就把被子撕成条。还得有人举着油灯照明。药品和医疗器械是无价之宝。上世纪30年代消毒灭菌和抗感染的药物极少,长征中就更是金贵稀缺了。受技术和物质条件的限制,当时只能做一些诸如消毒、包扎、固定、止血、缝合、取子弹、取骨片这样的处置和小手术,至于断肢和内脏手术,根本没法做。我救护过的伤员不计其数。现在看来,有不少同志由于没有得到手术和输血输液的机会,本可以得救的,却失去了生命。”
“我的助手,一个20出头的小伙子,姓杨,相当肯干,可爱、听话,开始是肚子疼,行军打仗都忍着,后来肚子越来越大,知道可能是阑尾炎,但是没有抗生素,没有消炎药,最后肠穿孔了,眼睁睁看着不行了。到了赤水河边的茅台镇附近,大家流着泪把他埋了,向他默哀。”
长征中最常见的病是什么?
“在苏区时,总卫生部部长贺诚总结了四种常见病:疟疾、痢疾、疥疮、下肢溃烂。长征时增加了战伤、肺炎、肠伤寒,胃肠病是第一位。长途行军,挨饿受冻,保证部队健康,更显得重要,这是战斗力的直接保证。为了预防和减少疾病,卫生人员还肩负着向部队传授卫生、防病知识的任务。比如我们要告诉部队喝开水而不要喝河沟池塘里的水,没有条件烧开水时也要尽量喝井水。另外,行军打仗全凭一双腿脚,部队打绑腿就是为了避免叮咬划伤、下肢溃烂。根据我们的经验,部队到达宿营地后,无论如何要争取用热水泡脚,睡觉时作‘倒脚运动’,改善足部的血液循环,预防脚痛和脚疱。所以条件再艰苦,每个班也要背两个盆,一个洗脚,一个烧水。”
你得过病吗?掉过队吗?
“我身体底子比较好,得益于在家乡时的锻炼,那时挑着担子随父亲一路翻山越岭从福建到江西到广东去卖盐、卖纸;二是家人疼我这个长房长孙,把肉夹给我吃,所以我营养比别人稍好一些。但长征那种劳累冻饿情况下,身体再棒的小伙子,也会有灾有病。我打摆子发烧,走不动路,首长让我骑他的马,我哪里好意思,就拽着马尾巴昏昏沉沉地跟着走。大家都是这样,靠信念靠团结支撑着。”
“我当然掉过队!1934年11月,我们在湖南汝城西南的延寿圩遇到了长征途中第一场恶战。部队拥挤在一个谷道里,前有湘军堵截,后有粤军追击,我们且战且走,为了甩掉敌人,急行军中,有的伤员跟不上就留在战场上,我忙着处置伤员,停当后,发现部队已经不知去向了,我和十多个伤病员成了一支孤军。大家都意识到这种处境是十分危险的。于是我们互相搀扶,不顾伤痛、饥饿、劳累,拼命寻找部队。一路上不时听到敌人的枪声。到了第三天早上,远远发现一支队伍,走近一看,原来是红一军团的同志,其中还有我在红军卫生学校的同学黄则安。找到了战友,我们拥抱在一起,真是激动啊!为这事我还受到军团卫生部长张令彬的表扬。”
“有一次差点送了命。在第一次抢渡赤水河时,一天夜里部队行进在长满荆棘的山路上,北风凛冽,雨点飒飒。我一下没有看清前边战友的白毛巾,一脚踩空,滑到悬崖下,等到醒来时,才发现自己被一棵长在峭壁上的老松托住。我拼命呼救,被收容队用接在一起的绑腿拉上来,成了一个沾满泥浆的血人。后来我才知道,就在那个晚上,不少战友葬身于悬崖之下。”
我问涂老,当时你想什么?他说:完了。我说:你完不了,还有大事等你干呢!  ②风华正茂的涂通今留学莫斯科(左) 【1】 【2】 【3】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