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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平和舅舅的故事

2018年02月13日13:29    來源:廣安日報    手機看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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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4年8月22日鄧小平出生時,他的舅舅淡以興已滿4歲。鄧小平從牙牙學語時起,經常被母親淡氏帶回娘家,舅甥倆常在一起玩耍。鄧小平和舅舅淡以興雖說是兩輩人,但他們在一起捉迷藏、玩耍時,從來沒有顧及輩分不一樣,而完全像一對志趣相投的小伙伴。舅舅比鄧小平大,處處護著鄧小平﹔鄧小平機智聰明,舅舅有了事他就主動幫忙。1919年,鄧小平到重慶求學,然后赴法國勤工儉學,舅甥倆30多年未曾見面。

“共產黨的差事不白給啊”

1949年下半年,鄧小平就任中共中央西南局第一書記、西南軍政委員會副主席、西南軍區政治委員。

1950年春天,遠在廣安的淡以興聽說鄧小平當了大官,二話沒說,和鄧小平的繼母夏伯根來到重慶。警衛員崔來儒立刻向正在開會的鄧小平悄悄報告:“政委,您舅舅和老娘從廣安老家來了。”鄧小平一怔。崔來儒繼續說:“要不要通知卓琳校長,叫她回來招呼一下?”鄧小平把手輕輕一揮:“不用了,告訴接待科安排他們在招待所住下。”

是夜,在鄧小平家裡,淡以興滿身酒氣悶頭坐在沙發上。鄧小平回來了。淡以興劈頭就問:“好哇,賢娃子(鄧小平兒時的小名),你當真當了大官,六親不認了!皇帝老子還有三個草鞋親嘛!”鄧小平苦笑:“舅舅。”“你還認得舅舅啊?你還記得你的親娘老子不?”鄧小平答道:“記得。”淡以興突然哭了起來,邊哭邊說:“我可憐的老姐姐啊……賢娃子,你曉不曉得,你走后不到7年,你媽就因為想你盼你惦記你,40歲出頭就死了。你那時還在法國,你是她的長子,她生前最疼你了,你想過她死前的心情沒有?”

鄧小平的眼睛不禁濕潤了。“舅舅,我怎麼能忘了生我養我的那片故土,怎麼能忘記與舅舅一起上學、一起趕場、一起做游戲的童年?尤其是媽媽,離開她老人家30年了,這30年無論我走到哪裡,慈母的形象魂牽夢縈時常浮現在我眼前啊!媽媽那麼勤勞、善良、正直!那時爸爸常年在外,家中大小事務全靠她一個人負擔,白天養蠶、繅絲、喂豬、做飯,夜裡縫補漿洗,過度的勞累怎麼不讓她老人家……記得離家那天,媽媽帶著弟弟妹妹送我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五裡墩。我拉著她的手,叫她別哭,告訴她我出去留洋,把書讀好了回來,將來在外面做事再回來接她……”

“還有爸爸。”鄧小平深情地繼續追憶著往事,“我要永遠感謝他老人家,他是個開明、有抱負的人,是他把我送上留法勤工儉學之路,從此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1920年我16歲生日,爸爸特地從廣安趕到重慶給我過生日,為我送行,並捎上了一大包媽媽親手給我做的廣安牛肉干。記得我們去了太平門附近的一個小餐館,爸爸點了幾個好菜,可他拿起筷子就哭了,一口也吃不下。我含著淚水對爸爸說,我已經長大成人了,我會牢記你的教誨,拼命學習,將來學成回國報答爸爸媽媽的養育之恩。第二天我就登上了‘吉慶’號客輪,起錨東下。那時已經立秋了,秋風瑟瑟的碼頭擠滿了送行的親友,我看見爸爸不停地向我揮動手臂……還有,媽媽親手給我做的那包牛肉干,好沉好沉,我吃了一個多月,一直吃到了法國馬賽。”

鄧小平與淡以興隻顧拉家常,竟忘記了一旁的夏伯根。近50歲的夏伯根身材高挑,衣衫整潔,腦后束著發結,人很精神。她是嘉陵江上一位船工的女兒,勤勞善良、聰明能干,深得鄉鄰的愛戴。她雖然不懂政治,卻一心認准了共產黨好。女兒鄧先芙參加了地下黨的活動,有一次把華蓥山游擊隊的共產黨員領回了家,夏伯根二話沒說,就把共產黨員在家裡藏了起來。重慶解放后,夏伯根聽說鄧小平回來了,十分高興。她拿起一把鎖把大門一鎖,拎上一個小包裹,和鄧小平的幺舅淡以興一起來到了重慶。

這時淡以興急忙拉過夏伯根介紹說:“賢娃子,這就是你的后媽夏伯根,是她給你老子披麻戴孝送終的。你老子死后,你們這個家全靠她支撐起來,孤兒寡母不容易啊!她種田、織布、做飯樣樣會,為人爽快俠義,鄉親們沒有不夸的,都說你們鄧家有福氣。”

“舅舅,你別說了。”夏伯根轉過來對鄧小平說:“聽說你回來啰,想來看看你,沒有別的意思。”鄧小平聽到舅舅的話,看著眼前這位比自己隻大幾歲的農村婦女,眼裡噙著淚水說:“不,留下來,我們一起生活,夏媽媽!今后我們給你養老!”一番話,聽得夏伯根淚流滿面。后來她一直和鄧家人生活在一起。十幾年后的“文化大革命”裡,鄧小平被下放到江西勞動,夏伯根也沒有離開。當時鄧小平對卓琳說:“我們三個人一個都不能少,少了一個哪個都活不成。”夏伯根與鄧家同甘共苦,一直到百年仙逝。

鄧小平回過頭來看一眼淡以興,說:“舅舅,1939年鄧墾到延安后曾經跟我說,是你變賣家產資助他去延安的,后來,國民黨還因此通緝你,搞得你一家妻離子散,吃了很多苦頭。你到重慶來看我,我曉得也該給你在重慶謀個差事。但是,共產黨的差事不白給啊……”

淡以興苦笑了一下。夏伯根著急地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角。淡以興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在一旁玩耍的胖胖(鄧朴方)見大人們都不說話了,突然插了一句:“賢娃子?爸爸叫賢娃子?我怎麼不知道啊?”淡以興也故意逗他,說:“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放暑假的時候,舅公來接你回廣安老家去耍!”“說話算話?”“說話算話。希賢,過兩天我們就回廣安了。舅舅雖然沒得啥子本事,但是養活自己還沒得問題!”

“哪個是鄧大人的舅舅?請到前面來割肉”

1976年初,一場“批鄧、反擊右傾翻案風”在全國興起,鄧小平第三次被打倒。遠在數千裡之外的廣安協興鄉偏僻小村的淡以興聽到這個不幸的消息后一下子病倒了。70多歲的老人在床上躺了七八天,隻有老伴照顧著他。

4月16日這一天,廣安的天氣很好,風和日麗,老伴要他下床到外面去晒太陽,活動活動身子骨。老實淳厚的淡以興慢慢走出院子。在一條小路上,碰見好朋友金福生老人。金福生望望淡以興的氣色,說:“老淡,我好久沒有看見你出來走動了,不要慪氣,鄧大人吉人自有天相,打不倒的!走,去龍溪場散散心!”

淡以興嘆了口氣,看看天空,說:“我四肢無力,腳都拖不動,啷個去?”金福生說:“你是好久沒沾油葷了。這樣,我去龍溪街上給你找斤肉票,割點肉回去補補。”

兩位老人到了龍溪街上屠宰場,案桌前買肉的人已排了一長串。金福生叫淡以興把隊排著,自己去街上找肉票。

淡以興剛排上隊不久,隊列裡有認識老淡的,說:“那不是鄧大人的舅舅嗎?”

這麼一說,買肉的人都調轉頭看淡以興。正在賣肉的屠工老張看見隊列裡的騷動,又聽說是鄧小平的舅舅要買肉,便停下了手裡的刀問:“哪個是鄧大人的舅舅?請到前面來割肉!”

淡以興老人雙手顫抖,心裡緊張,沒敢上前。隊伍中幾位年輕人把淡以興扶到案桌前。老張望望淡以興,對排隊的人們大聲說:“鄧大人為咱們老百姓,被人陷害,他的舅舅割點肉不算開后門吧?”

群眾激動地回答:“不算不算,給鄧大人舅舅割吧!”

老張給老淡砍了兩斤膘肥肉好的“寶肋”,可是淡老身上隻有一元錢。

淡以興堅持隻要一斤,老張說:“你什麼時候帶錢來補我就行了。”

老張遞肉給淡以興,說:“淡大爺,我們早就想給鄧大人去封信,叫他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我們怕他收不到。你是他舅舅,那幫人再狠也狠不到拆鄧大人的私人信件,你告訴他,我們心裡裝著他的!”

淡以興捧著肉,顫抖著雙手走出人群,轉到房角,再也忍不住心酸,淚水決堤般地流了出來……

1989年11月14日,淡以興因病重治療無效去世。廣安縣委考慮淡以興和鄧小平的特殊關系,便將淡以興病逝的消息和住院治療的病因、治療過程通過地委、省委,報告了鄧小平辦公室。后來廣安縣委收到“鄧辦”轉達的鄧小平的三句原話:“知道了。”“規格夠高了。”“不再送什麼了。”

這三句話都用了“了”,說明時年85歲的鄧小平雖因歲月的風塵染白了他的雙鬢,但又是真正的“鄉音未改”、鄉情依舊濃,因為地道的廣安鄉音,說話時是離不開用“了”的。

這三句話又可以解讀為一句話:“我是中國人民的兒子。”處理親舅舅的喪事,“規格”已經“夠高的了”,連花圈、唁電之類也“不再送了”。

(摘自《世紀風採》)

(責編:秦晶、吳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