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中,“四人幫”使國家和人民陷入深重災難,選拔培養人才的考試制度被他們徹底否定。其間,剛剛復出的鄧小平奮起斗爭,抵制其種種倒行逆施,力主恢復考試制度及其他正確的政策措施,結果再次被打倒。“四人幫”被粉碎后,國家已陷入人才危機,再次復出的鄧小平立即決定,恢復高考,選拔培養現代化建設的急需人才。鄧小平力主的考試制度和恢復高考政策,恩澤惠及我的人生。
“四人幫”廢除考試制度
1966年春,我在廣安一中上初一,眼見高三和初三的學長們沒日沒夜加緊復習,備戰高考和中考。聽說有“尖子”學兄宣稱“非北大清華不讀”,對其遠大志向和優異學業,我既欽佩又羨慕。5月份“文革”風暴突起,課雖還在上,但有時下午就學文件或開批判會了。臨近7月,上面突然宣布高考、中考全部取消,這令全社會和所有學生非常震驚,高三的學生更是欲哭無淚,那些有把握考上名牌大學的學兄學姐們則猶如跌入萬丈深淵,想死的心都有。
當時“四人幫”得勢,考試制度被作為“四舊”,首當其沖受到沖擊。其謬論是:高等學校招生考試辦法“基本上沒有跳出資產階級考試制度的框框”,因此,“必須徹底改革”,於是高考、中考都被取消。
隨后,“文革”動亂愈演愈烈,全國所有學校全部停課,就這樣,這場浩劫活生生掐斷了我們這代人的學習生活。1969年秋天,剛滿16周歲的我作為“知識青年”,到農村插隊落戶,接受“再教育”。農村生活艱苦,對於在城市長大的我無異於脫胎換骨。我抱定認認真真“滾一身泥巴,煉一顆紅心”的決心,誠懇地向貧下中農學習,不怕吃苦受累,勤奮出工出力。看著我,社員們都說:“簡直看不出你是個‘知青’了。”我說:“臉晒黑了,心煉紅了。”咬牙堅持著,可心裡並不平靜:這“再教育”何時是個頭呢?總不能一輩子就這樣用最原始的方法修理地球吧?
1971年,各級學校開始復課,恢復招生,不過都實行推薦上學的招生制度。這種以“推薦”取代“考試”的招生制度,不僅極大地影響了教學質量,耽誤了人才培養,而且嚴重損害了社會公平秩序。所謂“群眾推薦、領導批准”,事實上成為“走后門、拉關系”的同義語,誰能上學完全看出身、憑門路、依權勢,所以,這種招生制度群眾怨聲載道。
從那時起,原廣安縣的大學、中專招生完全按照所謂“推薦選拔”方式進行,像我這樣非貧下中農家庭出身的人雖然表現很好,卻根本沒有希望。剛下鄉時的熱情逐漸消退,我如霧海迷船,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希望,迷惘,苦悶,度日如年……
1973年文化考試風波
1973年初聽到消息:鄧小平復出了,試圖努力恢復用考試選拔人才的制度。在他主持下,對兩年前開始實行的推薦選拔招生規定進行修訂,增加了文化考試。當時廣安縣規定,大學、中專招生在各公社按較多名額推薦的基礎上,進行政治、語文、數學三科書面文化考試,擇優錄取。這樣一來,推薦名額大大放寬,以前單純推薦根本毫無希望的我也進入被推薦之列,可以報考中師。
於是我認真復習自學,准備迎考。我在初中隻學了一年就因“文革”停課,初中大部分內容沒學,必須在這三個多月通過自學惡補。“文革”中新版課本精簡成了“壓縮餅干”,且毫無系統性,根本不能自學,於是想方設法借來老課本,埋頭自學鑽研。遇到實在不懂的,就跑幾裡路向讀過高中的知青伙伴請教。怕貧下中農說我表現不好,所以白天得出工干活,隻有下雨天和晚上才是學習時間。煤油燈下,常自學到深夜。記得當時曾胡謅過幾句詩:“夜風竹葉瑟瑟,啾啾虫鳴作伴,犬吠聲遠人睡熟,伏案燈下攻讀……”自己平時愛看書報,語文、政治方面有相當自信,而數學方面差距就太大了。可“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自己都驚異於自己的學習效率:短短三個多月工余時間的自學,初中數學代數部分內容基本攻克,幾何部分已自學到可解直角三角形。
考試是在6月的一天,考場設在當時的廣一中和師范校,全縣報考大中專的考生共一千多人。考場紀律十分嚴格,到處戒備森嚴,還有很多公安干警值勤。記得語文考試作文題目是“一堂生動的階級教育課”,我編了一個與階級敵人作斗爭的故事,自認為記敘描寫生動形象,估計能得高分。數學考的都是基礎性內容,題目卻較靈活,有兩道題自學完全沒涉及到,我冥思苦想,運用已掌握知識迂回解決問題,最終也做出了答案。估計自己在中考考生中應是名列前茅,幾天后又聽說閱卷完畢,擇優錄取名額已按各公社排定,我放心了,仍回鄉干活,等待錄取通知書。
然而,正義的事業決不會一帆風順,小平同志恢復考試制度,為國家選拔培養人才的良苦用心,卻被“四人幫”一伙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欲將其置之死地而后快。剛好,他們又找到了需要的“典型”:遼寧省有個叫張鐵生的知青,參加大學招生考試,基本上交了白卷,卻在試卷背面寫了“給尊敬的領導的一封信”,訴說自己“不忍心放棄生產”而復習,才考得不好,“希望……加以考慮為盼!”“四人幫”一伙對張鐵生交白卷的行為贊不絕口,江青稱贊張鐵生“真了不起,是個英雄,他敢反潮流”。8月10日,《人民日報》轉載張鐵生的信,另加編者按:“這封信提出了教育戰線上兩條路線、兩種思想斗爭的一個重要問題,確實發人深思。”《紅旗》雜志也轉載並發表評論,說搞文化考試是“舊高考制度的復辟”,“資產階級向無產階級反扑”。隨后,“四人幫”掀起“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搞得全國烏煙瘴氣,鄧小平又一次被打倒。
在“四人幫”授意下,全國各地紛紛尋找張鐵生式的“反潮流英雄”。廣安也將本已排定的大學中專錄取名單作了調整,我因此深受其害,我的名額被一個“割資本主義尾巴”有功的張鐵生式的“反潮流英雄”佔去。后來得知,一個考生文化考試一塌糊涂,卻因舉報生產隊偷劃田坎到戶而被樹成了“張鐵生式的人物”,必須錄取。這個人要上就必須有人要下,在調整的部分錄取名單內,其他人家庭出生和政治面貌比我好,於是“理所當然”我被下掉。我實在想不通,暗暗落淚。當教師的父親看我傷心不過,放下從不求人的架子,去找他一個已當領導的學生。經指點,父親向縣領導寫了一封信,申訴我在農村的表現和考試成績。又經那位學生斡旋,我才被縣師范校作為備取生錄取。
1977年恢復考試制度
1976年10月“四人幫”被粉碎,“文革”結束,可這時人才匱乏已成為實現“四個現代化”的嚴重問題。1977年8月4日,鄧小平同志主持召開科學和教育工作座談會,當場決斷:推遲招生,今年就恢復高考。這個決策,是“文化大革命”后科教領域撥亂反正的開端,也是實行全面撥亂反正的突破口,具有重要意義和深遠的影響。
可是,由於“左”的思想還束縛著頭腦,教育部有些領導卻瞻前顧后,怕犯錯誤,具體工作停滯不前。關鍵時刻,小平同志嚴肅地提出:“教育部不要成為阻力。贊成中央方針的,就干﹔不贊成的,就改行!”他的話擲地有聲,幾天后,《關於1977年高等學校招生工作的意見》制定了出來,規定高校招生恢復“統一考試,擇優錄取”的招生制度。此消息一出,全國上下群情激昂,我們這些“老三屆”的學生更是激動得熱淚盈眶,欣喜若狂。
已教書兩年的我本來也和妹妹一道認真復習,准備應考,可其時妻子已經懷孕,經濟上根本無法應付,我不得不遺憾地放棄。這年的高考推遲到了年末。聽參加考試的妹妹回來說,廣安縣有兩三千人參考,大多數是下鄉知青和回鄉知青,其他在職人員也有一定比例。由於對考生年齡、婚否等方面的限制放得很寬,出現了師生同考、夫妻同考的稀奇現象。考場設在當時的廣一中、廣二中及城內各小學。由於考生太多,做不到單人單桌,而是每個考室50人,每桌2人。考試分文理科,考試科目略有不同,都考政治、語文、數學,然后文科考歷史、地理,理科考物理、化學,考試時間兩天半。后來,妹妹以優秀成績考上了西南師范學院。
對高考考場,我一直魂牽夢繞。幸好,按照鄧小平教育改革方針,1979年國家又恢復了高校函授教育。我報名參加考試,取得優異成績,當時廣福區十個公社五十幾位教師報考,我的成績遙遙領先,后來僅錄取我一人。一面認真教書,一面刻苦攻讀,四年的學習使我充實了許多。同時,我注意鑽研教育教學理論和方法,取得了較好的工作業績,業務論文在各專業報刊發表逾百篇,一些著述也陸續出版,多項教科研成果獲縣、市、省政府獎勵,我也被評為了四川省特級教師。我深知,沒有小平同志,就沒有像我這樣的人的今天。
“教育是一個民族最根本的事業”,小平同志恢復考試制度的英明決策,及時地為各行各業培養出急需的大批承前啟后、繼往開來的專業人才和知識精英。從我們廣安來看,1977年和1978年高考的大學生畢業回到廣安后,基本上都逐漸成為各行各業的領軍人物或工作骨干,為家鄉的改革開放和建設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做出了突出貢獻。
敬愛的小平同志,歷史將永遠銘記您決策恢復考試制度的貢獻,您的歷史功績,光耀千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