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鄉長菊美多吉的工作范圍。
他一天到晚地忙,被褥隨身帶,走到哪兒可以睡在哪兒。悶一高壓鍋飯,一下吃三天。中午,米飯拌豆瓣﹔晚上,米飯拌酥油。
路過家,菊美多吉下車幾分鐘,在路邊抱起個鼻涕娃娃狠命親——那是他兒子,當爸爸的顧不得陪兒子玩。
上面千根線,下面一根針。藏區的鄉干部,就是要把千根線,紉到那一根針的針鼻裡去的人。
甚至有時,還要放下自己的尊嚴。
修通村公路,要拆多家村民的圍牆,人家不肯:憑什麼給別的村修路,拆我們家的圍牆?他三番五次地去勸:路我們背不走,是為了大家以后生活方便。甚至要搬出宗教來說服信仰藏傳佛教的藏族群眾:宗教讓大家修來世,黨和政府是讓大家現世過得好。
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康巴漢子,他也急,氣得直罵,罵兩句,又說軟話來勸。
還是有人堅決不同意。菊美多吉沒有辦法,使出了最后一招:豎起兩個大拇指。
此招一出,四座皆驚。修路的計劃成功實施。
后來,他的同事們想了半天,想用適當的詞匯來形容這個動作在藏族男人心中意味著什麼——相當於漢族人的跪拜磕頭,是最重的禮節,表示為“我求求你”。
菊美多吉經常頭疼。他失眠,抽屜裡櫃子裡牆上挂的全是治療高血壓的藥。
高血壓不適合在高海拔的地方工作。領導照顧他的身體,把他從高海拔的龍燈鄉,調到低海拔的瓦日鄉——所謂低海拔,也近三千米。但這已經是道孚境內最低的海拔。
菊美多吉有工作日記,上面也記著一些別人看來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