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珉迕
一男子在地铁车厢内言行不逊，终被忍无可忍的周围乘客“群起攻之”——前天发生在8号线上的这一幕，这两天成了网络上的热门视频。
一边是随地吐痰后不依不饶的抗辩和辱骂，一边是不文明行为面前不罢不休的批评和制止。初看视频的人，多会对前者义愤填膺，为后者击节叫好。人们很容易想起，不久前一位退休阿姨默默扫去邻座女子乱扔的瓜子壳，以及再之前一位“胖阿姨”因厉声制止抢座而红极一时。
制止抢座的“胖阿姨”、清扫瓜子壳的“王阿姨”，都已经收获公众的点赞和称颂；此番向不文明行为“开炮”的8号线乘客，也在相当程度上得到尊敬和认同。
就不文明、不道德行为而言，这类“古道热肠”背后来自民间舆论的“道德高压”，确是一剂良药。社会既然是一个共同体，就必然有公序良俗、伦理道德的约束。正是这些约束，构成了我们社会的共同价值。而既然是共同价值，则需要靠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的践行遵守，也需要在其受到威胁甚至破坏时，有尽可能多的人站出来明辨是非、伸张正义。
一个没有人愿意“站出来”的社会，非但意味着人情淡漠，也意味着根基脆弱。然而，要真正维护社会共同体的固有价值，“古道热肠”诚然可贵，但仅靠热情还远远不够。
现代社会，规则是维系共同体的基本纽带，制度则是令这些纽带坚韧不摧的保障。文明固然首先关乎个人的道德素养，但发生在公共空间内的不文明行为，不仅是个人素质的不彰之举，也是对公众秩序的挑战。在上海，当搭乘地铁成为越来越多人的基本出行方式，当地铁车站和地铁车厢成为人们越来越熟悉的交往空间，当地铁路网越织越密、里程越积越长，故意逃票、随地吐痰、乱扔垃圾、抢座占座等行为就不仅令地铁的乘用人和管理者不胜其扰，更是对社会规则和城市文明的直接挑战和践踏。
捍卫社会规则，捍卫公共秩序，固然要施以道德压力，但更根本的，还要提供坚实的制度保障，施以强有力的制度执行，而这一切都必须站在法治的轨道上。在很多时候，“道德高压”要起作用，需要当事人能自省自愧，但是事实告诉我们，相当一部分不文明行为人恰恰缺乏这种自知。所以，我们需要制度的刚性制约。当一切有损公共利益的不文明行为，都能在法治的框架下得到有效制裁；当严明的制度和约束，让不文明者从一开始就感受到震慑威严，乃至“三思而后行”，这样倡导的公共价值才能持久；而个人出于公心的“古道热肠”，才能免于脆弱和无力。
何况，如果失去理性，纯粹“发乎情”的“古道热肠”，本身也有走偏的风险。8号线上那个吐了痰还骂骂咧咧的男子，最后是因为乘客的一记拳头才“不响”了；而在视频曝光后第二天，经由“人肉搜索”得到的此人的私人信息，更在网上疯狂传播。捉出“渣男”，并“揭他的老底”，固然很有一种快感。但用一种行为暴力制止语言暴力，又用触犯隐私的方式对当事人进行二次“惩戒”，这种“以暴制暴”、甚至已经触碰法律边缘的办法，何尝不会误伤那份热情的“初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