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仲然
哲学史上,苏格拉底算是位务实的人,他始终坚持对于生活的每个部分,都必须尽力去看穿它误导人的表面现象,抓住真正的、潜藏的实在。这一观点在之后的二千五百多年间,引得哲学家、科学家和社会学家、政治学家彼此争论不休。柏拉图主义者们认为语言(逻各斯)比世界更了解真实,亚里士多德主义者们认为世界比语言更基本更真实。我的体会略有不同,实在的、真实的东西虽然是客观存在的,但还是经过思维的加工提炼,必须使之回归本色本源本质。概要地说,实在和真实都是需要回归的。
现在有些人特别不实在,整天看似忙忙碌碌,其实是花拳绣腿,事情想不到实处更做不到实处。前些年我曾经遇到这样一位官员,此人最大的本事是,无论多么实在的事情交到他手上,都能把它玩虚了,变玄乎了。一个三四万人口的小县城,却要把人民路改为罗马大街,解放路改为巴黎大街,只能容纳几百人的小广场非要命名为世界广场。为什么会这样?
不知什么原因,可能人们有这样的印象,西方人的思维比中国人的思维更务实,中国人的思维不精准、不实在、不科学。我的看法并不尽然。从种族特点看,中华民族是一个很实在的民族,虽然儒家的仁义礼智信教条过于理想化,但也真的渗透到百姓日常生活中了。从思维特征看,我们习惯于就事论事,就事论理,以理论事,最后还是要落脚到具体事情上。相对而言,西方一些民族的思维受上帝的影响太大,对世界的认识带有过浓的宗教色彩,不适时宜地攀附上帝的终极终结意义。在自然科学领域,可能他们的思维是比较务实的,但在社会科学人文领域,尤其在意识形态方面,他们的思维相当缺少务实精神,过去如此,现在亦如此。
务实思维应当是思维革命的基本要求,思维异化最初的症状就是不从实际出发,不尊重客观现实,思考问题想当然,处理事情随心所欲。不务实的思维搞多了,思维异化就会渐渐地固化定型,自觉不自觉形成不好的思维模式。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务实又是治疗思维异化的特效药。陈云有个著名的九字经:“不惟上,不惟书,只惟实”。也就是说,务实思维不是惟上思维,不是惟书思维,上面的精神和书本上的理论可以执行遵循,但不可以“惟”,可以惟的只有“实”。这是陈云几十年政治生涯的经验之谈,思维价值的含金量很高。意识到什么不要“惟”、什么要“惟”,防止思维异化就有了好的开端,思维革命也就有了基本依据。
那么,下一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务实思维的“实”从哪里来,怎样才能做到务实思维。对于这一点,中国共产党人最有发言权,有成功的经验,也有深刻的教训。在建党九十多年的历史中,什么时候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与时俱进,什么时候就能够克服艰难险阻取得胜利;什么时候从本本出发、不顾实际、好大喜功,什么时候就付出沉重的代价栽大跟头。一正一反,经验和教训都告诉我们,务实思维的“实”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别人给的,而是经过自己努力从实际中探索来的。要真正得到这个“实”,那就要注意对实际情况的掌握,注意对实际工作的熟悉,注意对实际问题的研究和解决。不能道听途说,不能迷信书本,也不能盲目模仿别人的经验,要经常到实际工作和现实生活中获得第一手材料,“实”就会为我所取为我所用。
只有思维务实了,做事才会务实,这是问题的一个要点。另一个要点是,做的事情实了,思维才会实。做实事和实思维,两者是相辅相成,相互促进的。有一种现象能够说明这个观点,在基层做实际工作的人,思维务实的程度就比较高。而没有实际工作经历和经验,常在上面高谈阔论的人,思维就会虚多实少。所以,思维的“实”一定是从实践中来,务实思维必须从干实事做起。
邓小平的思维是东方型务实思维的典范,他一生没有留下鸿篇巨制,但他用实际行动给我们作出了极为宝贵务实思维的榜样,引领我们坚定不移地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邓小平的务实思维告诉我们,理论确实是灰色的,务实则永远是思维的一棵常青树。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来,我们中国人靠什么与西方反华势力斗智斗勇?靠的是不学西方人那种居高临下的浮躁,而是靠东方人求实务实扎实的大智慧。这个大智慧是什么?就是从实际出发的务实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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