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木年輪與干部年齡

時間總是一個勁地往前跑，它不會因為任何人、任何事物、任何生命而停下自己的腳步。不過時間也是有記憶的，而且對誰都一樣公平公正，不分親疏遠近。時間在你身邊即便是擦肩而過，也會替你留下不可磨滅的烙印。

樹木的年輪，就是時間對樹木生命的記憶。前不久，我到藏區腹地去了一趟，翻山越嶺行走在古木參天的森林中，體驗和陶冶著大自然的靈氣。有位藏族兄弟指著一株株幾十米高，樹齡大概有三百多年的鬆柏告訴我：“這種樹到了百年以上，年輪就不會一年一個圈了，常見的是十年左右一個圈，有經驗的山裡人才能辨認出具體的樹齡。”聽到此話，我不禁感嘆，樹木生命的年輪，竟然按照這樣科學的方法累進計量。

與樹木大同小異，比較高級的動物也有年輪現象。牛馬的年輪記錄在牙齒上，老農和牲口販子看看牛馬的牙齒，就知道牠幾歲了。我聯系的那個鄉鎮，每個趕街天的傳統集市上，十裡八鄉的大牲畜都會到這裡交易，老鄉們就是用這個土辦法核實牛馬的年齡。

烏龜的年輪寫在后背，據說通過觀察龜背的盾片環數多少，就可以算出烏龜的具體年齡。至於這一點，我還有些拿不准，如果是千年的烏龜，能否有千片的盾片環數呢？我去過西沙群島的永興島，在那裡的海洋生物標本館，我曾經數過碩大玳瑁背上的盾片，它的年輪標識好像不是太准。

人的生命以年齡為計算單位，總的趨勢是人們的身體越來越好，生命年輪也就越來越多，壽命也就越來越長。但現在人的年齡被搞得挺復雜，有生理年齡和心理年齡，有外表年齡和內在年齡，還有實際年齡和虛假年齡，一些明星的年齡那就更是個謎了。

自從廢除了干部終身制，加上前些年由於追求干部年輕化而出現“年齡層層遞減”的誤區，干部年齡問題成了一件敏感事麻煩事。有的干部，僅僅因為一歲之差，甚至一個月之差、幾天之差、一天之差，就與炙手可熱的職位失之交臂，留下一聲又一聲嘆息。

於是，改年齡的事情不但成了當務之急，而且還成了長遠大計，特別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前后，有的地方干部改年齡形成了一股很強勁的歪風。那些有關系的、有條件、有向上爬想法的人，悄悄加入了改年齡的行列。受到啟發之后，一些“有遠見”的家長，早早就把孩子的年齡改小一兩歲，為的是日后當官或許有用。

一位干部的檔案，簡直是改得面目皆非，驢頭不對馬嘴，有關年齡記載竟然六七個版本，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中專入學登記表的出生時間是一九五六年，入黨志願書上自己填的出生時間是一九五七年，當科長時履歷表上寫的出生時間是一九五九年，這種改法確實達到了“年齡層層遞減”的目的。

還有一份干部檔案改得更是膽大妄為，前后年齡矛盾，邏輯關系混亂，違反了常識和常理。由此推算，四歲上小學，比哥哥大兩歲，高中上了一年就畢業。誰看到這份檔案，都會被“神童”搞得暈頭轉向，給出的共同評價是，這檔案改得太大膽了，太沒水平了，太不靠譜了。

當然，這裡還要補上一句，確有極個別的干部年齡是錯了，比如陰歷陽歷的差錯，填登記表時不認真，還有因為參軍或早一點結婚，有意無意地把年齡弄大了，那應另當別論。但有一點我還沒想明白，這麼多年總是能遇到干部要求把年齡改小了，從來沒有遇到有干部要求把年齡改大了。

少數干部為了得到提拔重用，或為了多用幾年手中的權力，而不擇手段地篡改年齡。實質上，這是缺少做人做官起碼的誠信，既是欺騙組織違反紀律的行為，也是不光榮不道德的行為。對自己的年齡都作假的人，他對別人還能有真的嗎？他對黨的事業還能講忠誠嗎？他對人民群眾還能有真心嗎？答案是否定的。

假如這種干部得到提拔重用，或者應讓位的不讓位，應退休的不退休，就會使弄虛作假的人佔了便宜，老實厚道的人吃了虧。敗壞黨的規矩，搞壞干部風氣，這萬萬要不得。

那麼，如何避免這種現象呢？原來，有些運動員通過骨齡測試，可以測出真實年齡有多大，好像准確率還是不低。我也設想過，如果把骨齡測試技術運用到干部年齡的確認上，很可能有強烈反對的聲音，不僅改年齡的人會堅決反對，沒改年齡的人大概也會表示不滿。因為這個辦法比較笨，也是對干部的不信任，所以不宜取。

近來有科學家發現，人和樹木一樣也是有年輪的，這無疑又是一個好消息。人的年輪就刻記在人的大腦之中，當聲波頻率與人的年齡相吻合時，就會發生特別的反應，若不吻合時就沒有這種反應。這種特別反應是清晰可視的，顯示在電腦上的腦電波一目了然，測試人的真實年齡基本無誤。

看到這條消息，我的第一反應是，解決干部改年齡問題有了高科技的殺手锏。如干部例行體檢時，可以增加年齡測試項目，不是強制性的，個人自願就搞，不願意也可以不搞。有了這麼一招，想改年齡的干部也會三思而后行。

其實，這些都不是好辦法，再先進的技術也難治根本。具體分析一下，干部改年齡的根子還是出在有關部門的內部，當然也包括一些領導者。隻要是內部規范嚴格管理，主管領導不給開綠燈，改年齡這種事情就會杜絕。

事情很簡單，按照有關規定，干部檔案本人是見不到的，查閱檔案也有嚴格程序，如果沒有“裡應外合”，干部即使很想把年齡改小，那也隻能想想而已。前些年，這方面確有一些管理漏洞，相關領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造成一些干部改年齡的想法變成了現實。

現在要做的工作是亡羊補牢，為時雖晚，該補也得補。一要在制度上補，二要在管理上補，三要在求真上補。且不說前兩個補，我就說求真這件事，那還是要動真格的，絕不能讓作假的人得逞。

措施不用多，有兩條就足夠。第一條，隻要經組織認定是改過的假年齡，一律再改過來，堅決還年齡的真實性，不姑息不客氣。第二條，凡是不擇手段改年齡的干部，列入黑名單，提拔重用的事兒，從此與這些人無關。

樹木的年輪與干部的年齡，原本沒有什麼必然聯系，我在這裡把兩者挂鉤，實際上是想借題發揮，指出個別干部的一條軟肋。時間從來不會說謊，年輪和年齡都應該真實。人的智慧高於萬物，但某些人的品德卻還不如樹木。個別干部改年齡，品德如此低下，真是令人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