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让更多的孩子 走出月亮山

2月25日10：40，东台市新街镇双洋村二组。

　　送走儿子陈晓明一家，父亲陈杏华又开始了造船厂里的忙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贵州榕江县，陈晓明和妻女经过一天的奔波，刚刚回到家中。今年是陈晓明贵州支教的第11个年头。再过几天，坐落在月亮山里的学校就要开学了，他又将继续传授知识、追求理想的人生。

　　23日是陈晓明离开老家东台的前一天。当天，记者赶到陈家时，已是上午11点。与邻居相比，陈家的二层小楼看上去有点寒酸。“房子还是1983年建的，当时是村里盖得最早、也是最好的，现在却是最破的。”陈杏华转过脸，反问记者，“儿子不回来，我还盖房干嘛?”

　　知道记者来，陈母缪桂云在厨房忙个不停。

　　一顶紫红的帽子，让35岁的陈晓明看上去有点调皮。苗族妻子杨小娅用微笑向记者打招呼。一周岁的女儿围着他们咿咿呀呀。

　　2005年，陈晓明从南京中医药大学毕业后，拒绝父母早已安排好的稳定工作，赴黔支教。原本抱着“去看看”的心理，后来却变成了一种责任。十年，先后支教五所学校，如今的他，选择一生坚守。

　　桌上，四菜一汤。加了小红豆，饭红红的。端一杯“陈皮酒”，陈杏华自斟自饮。

　　“到现在都没给他带过茅台。”看着父亲，陈晓明有点愧疚。

　　“刚支教时月工资300块，都比不上我一天的收入，就别买茅台了！”在双洋村，陈杏华的家境“相当富裕”。陈家经营一家小造船厂30多年，业务最忙时平均一天能造两只船，这种专用于水产养殖的小水泥船在农村非常畅销，“方圆400里都来买。”

　　优越的条件没能留下儿子。陈晓明当年支教，父母完全不理解。

　　“收入那么低，怎么过日子?”陈杏华深信，儿子虽然爱那座月亮山，但终会回来。然而当儿子一次次申请留教，并爱上了那山里的人时，陈杏华和老伴彻底失望了！

　　“原以为过几年他会回来，没想到却在那里恋爱成家。”喝着闷酒，陈杏华一脸无奈。身许月亮山，意味着终身留教，这个决定深深刺痛了父母的心。

　　儿子并没注意父亲的情绪，兴奋地告诉记者：“那是2008年，算是私奔吧。她父母反对，当时恨不得把我砸扁了!”

　　妻子给孩子喂着饭，默默地听，笑而不语。这个淳朴的苗家姑娘没上过一天学，不会说普通话，却执著地仰慕着“另一个世界”的陈晓明。

　　“那里真的很缺老师。”陈晓明现在是黔东南州榕江县栽麻乡归柳小学校长。学校6个年级、203名学生，14位老师，其中7位是代课教师，陈晓明是唯一一位从山外来的汉族老师。

　　厨房一角，一台笔记本屏幕还亮着，它是家里离不了的“千里眼”和“顺风耳”。“过去，别说电脑，就是手机我们都不会用，是晓明回来时教的。”为了能和孩子们“零距离”互动，57岁的陈杏华如今能熟练地运用QQ、微信，还会在电脑上看视频。

　　陈晓明打开他支教的视频。虽然已看过多遍，但缪桂云还是把凳子挪到记者身旁。孙女出生那年，缪桂云去贵州住了3个月。视频上，山里孩子围着儿子又跳又笑，缪桂云看了却不停地抹着眼睛。那座月亮山远不像它的名字那么美，交通闭塞，没有水，经常断电，至今还属国家重点扶贫地区。对儿子的选择，母亲怎么也想不通。

　　“我完全是跟着自己的内心走。”陈晓明的情感已深深地融入了月亮山，“西部对我有着天然的亲和力，那里生活清贫艰苦，但人活得明澈真实，内心宁静满足。”自从他走进大山，孩子们甚至上了年纪的苗家人都开始学说普通话，学校也开设了英语课。“我留在山里，将来就有更多的孩子走出月亮山。”

　　如今，取得正式编制并担任校长的陈晓明，月收入3000元，对此他很满足。县城57平方米的廉租房是“政府送的”。妻子没工作，在家照顾孩子，种些蔬菜。陈晓明虽然每周只能回家一趟，但那正是他“想要的幸福”。

　　回来一个月，眼看又要离家远行了。收拾着行李，每个人都心事重重。电脑里唱起《小苹果》，孩子欢快地扭起来，她的天真无邪暂时冲淡了离别的惆怅。

　　作为家中独子，父母未来的养老问题一直是陈晓明的牵挂：“我这辈子都会守着月亮山，虽然父母现在不理解，但相信他们终会有理解的那一天。我会在山上为他们建一座木屋，等他们来。”

　　“最终还是要和儿子在一起，等我们老了，也去月亮山。”离开时，陈杏华送记者出门，背着儿子悄声说。

　　本报记者 卞小燕

(来源:新华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