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良格”号如何来到中国

来到中国之前的“瓦良格”号航母。

人物简介

　　徐增平，山东青岛人，1952年4月出生，1969年参军，1973年到广州军区体工大队，曾是一名篮球运动员，1983年退伍。1988年开始在香港经商。曾为香港顺利回归、中英两国军队顺利交接做出过积极贡献。现担任全国政协委员、香港创律（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

　　人物简介

徐增平在乌克兰洽购航母时，在“瓦良格”号航母上与乌方人员合影留念。

徐增平在乌克兰洽购航母时，在“瓦良格”号航母旁与乌方人员合影留念。

徐增平办公室摆放的“辽宁舰”模型。

　　从“瓦良格”号到“辽宁舰”，如今的中国第一艘航空母舰，当年是如何突破重重阻挠，从乌克兰远渡重洋来到我国的呢？最近，当年“瓦良格”号的引进者，现任全国政协委员、香港创律（集团）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徐增平接受了南方日报专访，详细讲述了购买“瓦良格”号背后那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策划：姜玉龙 撰文：南方日报记者 刘怀宇 摄影/翻拍：南方日报记者 梁文祥

　　准备

　　喝酒成为双方

　　重要沟通方式

　　由于语言不通，喝酒成为了双方重要的沟通方式。徐增平曾在10分钟内连喝6斤白酒

　　雄伟英姿，犹如一座气势逼人的铁山，整个蓝天大海似乎都缩小了。曾经参军，退役后赴香港经商的徐增平第一次看到“瓦良格”号航空母舰是在1998年初，就在那一刹那，他被这个“巨无霸”所带来的震撼征服了。“在上世纪70年代，我们的海军作战时，还出现过战士扔手榴弹的情形，如果那时有了航母该多好。祖国太需要这个东西了。”徐增平感慨万千。

　　1997年10月，路透社的一则消息引起了徐增平的注意。报道称，因为乌克兰同俄罗斯就履行前苏联时期合同的谈判宣告失败，乌克兰一家造船厂计划出售一艘甲板有3个足球场大的航空母舰。这艘航母名为“瓦良格”号，工程已完成了3/4。

　　徐增平非常兴奋，专门在澳门注册了“澳门创律旅游娱乐有限公司”，宣布要将航母买回来后停在澳门附近海域，改造成一个大型海上综合旅游设施，包括舞厅、旅馆和博彩设施等。

　　1998年初，徐增平踏上了前往乌克兰的旅程。1998年1月27日，他来到了航母所在的黑海造船厂，登上了“瓦良格”号。随后几天，他的时间都被两件事情占据了，一是说话，二是喝酒。

　　“由于语言不通，喝酒成为了双方重要的沟通方式。”徐增平回忆，在一次和黑海造船厂厂长、政府代表、招标委员会代表等人一起的宴会上，他曾在10分钟内连喝6斤白酒。“现在想想，也不知当时是怎么做到的。”徐增平笑着说，还有一次他们带去的白酒喝光了，黑海造船厂方面拿出了几瓶XO，厂长说这是乌克兰啤酒，让他喝一瓶。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了下去，喝完了还装作不知情地说：“你们的啤酒比中国啤酒劲大。”惹得酒桌上的人哈哈大笑。

　　乌克兰当时气温达零下20多摄氏度，喝完酒之后，即使开着门窗，徐增平还是满身大汗。“我就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们，为了买航母我连命都不要了，难道你们还不信任我？”徐增平说，就是在这种氛围中，他赢得了参与卖船的所有乌克兰官员的信任和好感。

　　竞拍

　　2000万美元买下航母和图纸

　　这些图纸资料被放进铁箱子后，装满了整整8辆大卡车，总重量约四五十吨

　　随着双方交流的深入，谈判也进行得十分顺利，乌方将航母价格初步定在1800万美元左右，但不包括图纸。“图纸可比航母还珍贵，一定要一起买回来。”徐增平提出，改造成游乐设施没有设计图可不行，宁可多出点钱，也要把图纸带走。

　　起初乌克兰代表坚决不同意卖图纸。经过一番艰苦努力之后，最终乌方将航母加图纸的价格定在了2000万美元。“这肯定是划算的买卖。”徐增平与同伴商量后，装作很不情愿地说：“2000万我们认了，但图纸不能少一张，而且从现在开始，请你们派兵保证航空母舰的安全，未经允许，其他人不可以登上航母。”

　　就这样，双方顺利达成一致，只要等7至10天后，乌克兰官方审批通过，交易即可顺利进行。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事情又出现了波折。10天之后，乌方告诉徐增平，由于某些原因，“瓦良格”号将在三天后公开拍卖。

　　说好的交易，为何突然变卦了？乌方一位负责人悄悄告诉徐增平，这笔交易引起了美国、日本、印度等的关注，乌方面临的压力很大。

　　尽管如此，根据乌克兰的要求，参拍人需要提供资质证明、国际信用证明、用途规划、专家论证报告等一大堆资料，而三天之内备齐这么多材料对于没有提前做好准备的购买者来说难度极大。

　　最终，在拍卖当天只有徐增平的公司材料齐全充足，完全符合要求。到了竞拍环节，在美国、澳大利亚、日本、韩国等国家的企业举牌之后，徐增平以2000万美元的价格竞得这艘航母。

　　拍卖完成后第二天，徐增平一行一大早就赶赴黑海造船厂，获得航母图纸是他们此行的重中之重。这些图纸资料被放进铁箱子后，整整装满了8辆大卡车，总重量约四五十吨。卡车当天就直奔基辅机场，图纸被连夜运回了国内。

　　让徐增平难忘的是，当所有资料柜都装上车后，负责守卫航母资料的乌方警卫军官都从楼里跑了出来，列队在卡车前。随着一声口令，所有人都严肃地向卡车敬礼。黑海造船厂厂长、总工程师等人眼眶慢慢红了，流出了大颗的眼泪。

　　这些资料图纸运回来后，经过仔细查对，发现有部分关键图纸缺失。原来，在徐增平等人前往黑海造船厂之前，乌克兰和俄罗斯有关部门派人取走了那部分图纸。后来徐增平说服了黑海造船厂，获得了船厂工艺室保存的另一套图纸。

　　筹款

　　最后一分钟才凑齐全部资金

　　当时银行下午5时就关门，当天下午4时59分，徐增平查询发现钱还没到账

　　合同签订之后，徐增平面临的最大难题是筹钱。1998年，香港刚回归不久，再加上亚洲金融危机的影响，就算徐增平将名下所有的物业、房产等都抵押出去，仍没有筹到足够多的钱。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三次赴乌克兰洽谈延期付款之事。

　　为了让对方同意延期，徐增平使出了浑身解数。他回忆，第二次申请延期的时候，乌方坚持要800万美元的罚金，徐增平则还价到500万美元，因为这300万美元的差价，双方互不让步，谈判进行得异常艰难。在开会休息的间隙，徐增平拿出了一个茶具，说是给厂长的礼物。这套四四方方的茶具异常精美，周边没有一丝缝隙。徐增平灵机一动，跟黑海造船厂厂长打了一个赌。“今天船厂顶级的工程师都来了，如果你们3分钟内可以把这个盒子打开，那罚金就按800万美元算，如果3分钟打不开，罚金就按500万美元算。”

　　厂长笑了笑，欣然接受了赌局：“就这么一个小玩意，不要3分钟，只要1分钟就打开了。”

　　3分钟时间到了，最终这个小玩意硬是难住了一群高级工程师，而罚金也减到了500万美元。

　　1999年初，由于资金还是没有到位，徐增平第三次到乌克兰申请延期。从早上谈到下午，乌方好不容易同意了，在等待工作人员打印合同的时候，徐增平等人决定趁机到外面吃碗面条再回来。

　　没想到的是，就是吃碗面条的工夫，船厂厂长又变卦了，说延期这个事情责任太重大，考虑后还是要按原合同执行。如果按原合同，徐增平不仅拿不到航母，连预付款也要被对方没收。

　　这下子，徐增平的心情沉重起来，难过得半个小时说不出话来。

　　到了晚上7时多，厂长的女儿开始一遍一遍给厂长打电话。原来，厂长的女儿是乌克兰国家女排队的队长，很佩服徐增平，在此次商谈之前，已经通过厂长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徐增平看到这一情况，马上凑上去问厂长：“合同取消了，你女儿请我吃饭的事情是否也取消了？” 厂长爱女心切，马上说没有取消。

　　徐增平笑着说：“要不我们痛痛快快把字签了，然后高高兴兴去吃饭吧。”厂长最终在合同上签了字，同意延期4个月付款。

　　4个月时间，为了筹集巨额资金，徐增平想尽了办法。1999年4月30日是付款截止日，当时还剩最后1200万美元未付款，付完钱合同就可以生效了，整艘航母就是创律公司的了。当时银行下午5时就关门，当天下午4时59分，徐增平查询发现钱还没到账。

　　这么长时间的辛劳难道就白费了？“那一刻，除了我还坐着，其他人都自发地站了起来，祈祷奇迹的发生。”徐增平回忆说，过了20秒，他们再次查询的时候，发现账户上有钱了，整个办公室一片欢呼。打汇款单的人也非常激动，手抖得令汇款单修改了3次。

　　归途

　　在博斯普鲁斯海峡踯躅两年多

　　“瓦良格”号在11艘拖船，12艘救难、消防船的前呼后拥之下，离开了被困两年多的海峡

　　1999年7月，“瓦良格”号开始了赴中国的漫长航程。航母准备通过博斯普鲁斯海峡时，在美国以及其他北约国家的施压之下，土耳其以航母船体过大，影响海峡其他船只正常航行等为由，强行命令“瓦良格”号退回黑海。

　　受困黑海期间，创律公司仍然要向拖船公司以及乌克兰港口当局支付拖船费和停泊费，船员工资也得照常发放，徐增平因此损失惨重。当时不少舆论都认为，这艘航母可能今生今世也过不了海峡了。

　　“大家都知道我的全部身家只有这艘航母了，看不到航母通过海峡的希望，自然也就没人愿意再借钱给我了。”徐增平回忆说，那段时间是他最困难的日子，他去找朋友借钱的时候，大家不约而同地只肯给10万或者20万，还说这些钱纯属是佩服他的行为，不用还了。就连过去最坚定支持他的一个朋友也失去了信心，不肯再施以援手。

　　在徐增平最困难的时刻，祖国为航母赴中国之旅提供了最大的帮助。2001年8月，经过中土两国的不断交涉和谈判，土耳其终于同意有条件放行“瓦良格”号，其中仅安全条件就有20项，包括先交10亿美元的风险保证金，中国官方需提出书面保证，拖船数量必须超出一倍等等。

　　11月1日，天公作美，博斯普鲁斯海峡罕见地风平浪静，“瓦良格”号在11艘拖船，12艘救难、消防船的前呼后拥之下，终于完成了“突围”，离开了被困两年多的海峡。

　　此后，“瓦良格”号还在归途中经历了大风暴，与拖船相接的缆绳被挂断等重大险情，好在最终都化险为夷。

　　2002年3月3日，历尽千难万险之后，“瓦良格”号终于安全抵达了大连港。徐增平回忆说，他当时站在码头上，心情非常激动，感觉像“久别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虽然我已经62岁了，但我仍然梦想在有生之年，能够发动爱国人士，再给国家造一艘现代化的航母。”采访结束时，徐增平说。

(来源: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