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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发英:让死者“说”出真相

陆睿 龙敏

2015年01月05日15:59   来源:人民网-中国共产党新闻网

2013年8月的一天,铜梁县(后撤县设区)境内一条小河两岸,拉起了黄色警戒线。

线外,密密麻麻挤满了群众。

河岸边,躺着一具男性尸体。

这天早些时候,县公安局刑事侦查大队接到通知:“县城外一条小河漂来一具无名尸体!”

大队技术室立即出动,为事件“定性”——确定死者死因是意外、自杀还是他杀。

死者头部有数处凹陷伤痕,疑似由钝器击打造成。

技术室三名年轻法医一致认定:“这是他杀!”

却不想,背后一个轻柔声音响起:“不一定!”

说话者是一个30岁开外的女人,皮肤微黑,双眸有神——她就是三名年轻法医的“师傅”杨发英。

“杨大姐,你真是太神了”

自认为“铁板钉钉”的推论被否定,年轻法医邢雷像被泼了凉水。

“杨大姐,何出此言?”他问。

“别只看尸体——地形、水流等环境证据也要重视。”杨发英声音轻柔依旧。

一个月前,邢雷从重庆医科大学毕业,到铜梁县公安局当了法医。

从此,他成了杨发英的“徒弟”,也听说了“师父”的不少传奇——

2009年9月,太平镇一名妇女遇害,嫌疑人认为警方证据不足,拒不伏法。为提供核心证据,杨发英把物证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从嫌疑人内裤边角拆缝处发现了微量血迹,经DNA比对,确定血液属于被害人。

2013年3月,铜梁县公安局安居派出所发现一具男性漂尸,死者背上绑有石块,颈上缠有绳子——民警认为死者系他杀。杨发英从人体运动机理上进行大胆推论,并找到证据支撑,作出结论:“死者系自我捆绑后自杀。”经严密侦查,事实和杨发英的推论完全一致。

同年,县城发生一起凶杀案,受害人被发现时只剩累累白骨。一名市局鉴证专家认为,受害人年龄在26岁上下。杨发英根据死者牙齿痕迹提出不同推论:“死者年龄在40岁左右。”根据她提供的证据,案件被顺利侦破。

…………

耳濡目染之下,邢雷对杨发英格外尊敬。

“杨大姐都这么说,难道不成真的是我们错了?”邢雷心里开始打鼓。

在杨发英指导下,年轻法医开始重新勘察。

很快,新证据补充进来。

“河边有一条小路。”

“小路一直通向附近一处陡坡。”

“发现尸体的河湾处有回水沱,水流湍急。”

…………

男子死亡过程开始被一点点还原——据现场证据显示,这名男子沿坡上小路行走,不慎从陡坡上滑入河中,头部撞击河床礁石造成昏迷后溺毙。由于回水沱水流湍急,导致死者头部反复碰撞河床,造成损伤。

经验证,事实和杨发英推论一致。

“杨大姐,你真是太神了!”邢雷啧啧惊呼。

“法医,一个‘有梦想’的职业”

1994年,杨发英16岁了,却连夜路都不敢走。

自打记事时起,她的胆子就小。用她的话说,就是“被哥哥吓大的”。

她的故乡在永川宝丰镇农村,家里姊妹三个,她最小。

小时候,哥哥对“吓”妹妹热情颇高。比如,把癞蛤蟆藏进妹妹衣兜,拧起一条菜花蛇在妹妹面前晃悠……

越被吓,杨发英胆子就越小——直到16岁,她夜里都不敢出门倒洗脚水。

那时,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长大后竟会做法医。

1999年,讲述法医生活的香港电视剧《鉴证实录》风靡内地。

那年,杨发英家买了一台黑白电视——她恰巧看到了《鉴证实录》。

“法医好帅,好神圣!”小姑娘为之倾倒。

其时,连续两年复读的杨发英,即将迎来第三次高考。

这次,她填报了两个志愿——第一志愿是“口腔医学”,因为“工作好找,收入高”;第二志愿是“法医学”,因为“法医好帅,好神圣”。

“对我来说,法医是一个‘有梦想’的职业。”杨发英说。

当年高考成绩张榜——她被昆明法医学院录取。

“你不能再胆小了!”上了大学,杨发英开始向自己宣战。

她明白,要成为一名好法医,就必须勇敢面对尸体、脏器和惨不忍睹的现场……

于是,杨发英为自己定了两个目标——一是学好知识,二是练胆。

大学五年,她固执的一面开始凸显——

老师演示如何解剖尸体,她壮着胆往前排挤。

到案发现场教学实习,她强迫自己仔细观察。

教材上的血腥画面,她没事就拿出来“自习”。

…………

大学毕业时,她觉得“已经准备好了”。

真的是这样吗?

“你一定要坚持住”

2004年夏天,重庆主城区一间出租屋,杨发英真正体会到了法医的“苦”。

面前,一张破床上堆满了被褥。厚厚被褥下,一具被捆绑的男尸发着恶臭。

当时,杨发英正在市公安局实习。接报后,她跟随指导老师代国新赶到现场。

进场后,代国新二话不说,开始勘察;杨发英被恶臭熏得头昏恶心,急忙退了出来。

这时,背后响起一声大喝——

“小杨,回来!”

“臭得我想吐……我忍不住了。”

“吃不了苦,就别干法医!”

杨发英低着头,脑里闪出一句话:“远望而弗亲,掩鼻而不屑。”

在《洗冤集录》开篇,中国法医学泰斗宋慈,这样讽刺一些地方大员对法医工作的应付态度。

“连法医都怕累怕臭,谁来为死者昭雪冤屈?”十年后,忆及那次窘态,杨发英仍然颇感惭愧。

杨发英实习结束时,她的另一位指导老师——全国著名法医冯白翎,对这个女弟子说了一句话:“对一个女人来说,法医工作太苦了,你一定要坚持住!实在有困难,就给我打电话。”

铭记恩师嘱托,杨发英到铜梁当了法医。

那时,铜梁法医队伍正青黄不接——两名老法医即将退休,其他年轻法医尚未招募。

杨发英被迫挑起大梁。

现任区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李正铭,是和杨发英同时加入技术室的痕迹检验员。对法医工作的辛酸,他至今仍记忆犹新——

“2011年以前,局里没有解剖室,解剖工作被迫在县殡仪馆进行。解剖场地不到30平方米,堆满了花圈、黄纸,而且没有空调。夏天,杨发英在那里一蹲就是24小时,汗水浸湿全身,跟落汤鸡一样。”

“2005年夏天,二坪镇一名老年男性猝死。死者下葬后,我们接到群众举报——死者可能是被谋杀的,于是立即赶到现场开棺验尸。当时,死者已经高度腐败,棺材一开,附近四五百米都弥漫恶臭,她戴着手套,弯着身子,寻找死者身体上的细微证据。结果,她发现死者身上有电击留下的斑点——帮助侦查员很快破获这起电击杀人案。杨发英却大病一场。”

“2007年,我们有一天特别忙——连续跑了五个现场,勘查死者六名,直到深夜才收工。那天,杨发英的腿都跑肿了。因为高负荷工作,怀孕两个月的她流产了。”

…………

“天天跟死人打交道——你怎么受得了?”曾有人这样问杨发英。

“累,但是作为法医,我不能‘远望而弗亲,掩鼻而不屑’。”她说。

有时,她也感觉“快崩溃了”——这时,她就给老师们打电话。

一次,一位老师给她支招:“试试给自己施加心理暗示。比如,想一想那些眼神。”

“为了那些眼神”

2012年8月,铜梁县城一名妇女失踪。

按照规定,法医请来失踪妇女的父母,为他们采集血样。

采血时,杨发英从两位老人口中得知——该妇女前夫一直希望和她复婚。妇女失踪前,前夫还曾约她“谈判”。

“该妇女的失踪,很可能是一起案件!”杨发英警觉起来。

采完血,两位老人缓缓起身,相互搀扶着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们动了动双唇,像要道谢,又像要请求什么。

那一瞬间,杨发英的视线和老人相交。

老人浑浊的双眼布满血丝,眸子里尽是浓浓的愁苦。

那样的双眸,让杨发英心酸。

当上法医以后,她曾上百次看到这样的眼神——那些盈满泪水的眼眸里,透着善良被邪恶践踏,正义得不到伸张的冤屈;透着亲人朋友被残害,合法权益被侵夺的悲痛;透着幸福希望破灭,人生从此黯淡无光的悲哀……

在这样的眼神注视下,杨发英心里就会蹦出八个字“为死者言,为生者权”。

那是人民法医的职责,更是人民法医的光荣。

当天,杨发英把怀疑向同事倾吐,得到大家一致认同。

可没有证人、没有血迹、没有尸体——证据全无,如何侦办?

杨发英决定从尸源查起。

接下来一些日子,杨发英频频联系相邻区县同行,希望他们帮助查找辖区无名尸体,以进行DNA比对。

皇天不负苦心人。2013年2月,有消息传来——在璧山县(现璧山区)一处陡坡发现疑似人的骨骼!

杨发英和同事们立即出动。

经过四小时地毯式勘查,他们收集到了大量骨骼——经DNA比对,骨骼确实属于那名失踪妇女!

很快,案件告破——凶手正是该妇女前夫。

案破了,杨发英却没有欢呼。她又想起了那对老人的眼神。

“我不能消除他们的悲痛,只是希望通过我的工作,能为他们找回一些安慰——哪怕只是一星半点,也好。”杨发英说。

在这样的信念支持下,杨发英一直战斗在法医鉴证第一线。

到今年,杨发英累计勘查案件现场近3000次,出具法医鉴定书1100余份,直接、间接帮助侦破刑事案件约800起。

2013年,因为工作成绩突出,她被评为铜梁县“最美劳动者”、重庆市“十佳巾帼建功标兵”。2014年3月,她又荣获第三届重庆市“人民好公仆”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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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王金雪、秦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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