疍家人的 寄托和期望

　　对于在“岸上”生活的人而言，可能很难想象“以船为家”是怎样一种生活状态。

　　休渔期已至，在北江大堤西南渡口附近，江边仍然三三两两的停着一些渔船。每逢早晚，船上袅袅炊烟，鱼香阵阵。此般情景，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每年的4月至6月，对于北江渔民来说，是一年中最闲的日子。每到这段日子，渔民们或是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或是找点副业补贴家用。即便如此，很多老渔民依然习惯以船为家。对于他们而言，江面上摇晃的渔船，是他们心灵的归宿。

　　“船头旺相”的春联已经开始褪色，但这些终日与水为伴、以捕鱼为生的人们，生活的色调并没有因此而改变，浩瀚的北江，也记录着他们一生的时光。伴随时光流逝，这些老渔民逐渐消失的背影，也带走了一段段关于水上人家的记忆。对于他们而言，水上的坚守是自己这一代人的寄托，只是期望这种生活不要再延续到下一代。

　　生活

　　与狗相伴

　　的幸福时光

　　船头摆设着锅碗这些最简单的厨房用具，船尾被子衣服堆得满满当当的。小小的渔船上，周福贵正在给自己养的小狗洗澡。

　　60岁的周福贵已经捕了47年的鱼，“只读了3年书，13岁就跟着爸妈出来捕鱼了。”常年的江风吹晒让他的脸上布满沧桑，皮肤黝黑。

　　至今，周福贵仍然怀念着北江曾经熙熙攘攘的盛况。据他回忆，以前光是西南渡口附近就有100多条渔船的，而现在这一数字可能已经减少一半以上，许多老渔民慢慢就淡出了记忆。“过年的时候才知道，和我差不多年纪的一个老渔民年前去世了。”周福贵感慨，每天都在水上漂着，确实太辛苦。“如今基本上没有年轻人再从事捕鱼的工作，最年轻的渔民也是30来岁的了。”

　　渔船的女主人们在邻近的菜市场采购完后，提着“战利品”三三两两地从河堤走下来，基本上都只有一把青菜、间或几包榨菜；而肉无需购买，只吃自己打来的鱼。休渔期间，鱼干、咸鱼就成为他们的家常荤菜。

　　对他们而言，每天最大的开支就是作为鱼饵的河虾了。“以前只要几毛钱一斤，现在12块钱一斤，每天就要30多块钱。”周福贵说，现在电鱼、炸鱼的事情还是经常会有，捕鱼花的鱼饵越来越多，捕到的鱼却越来越少了。

　　由于正值休渔期间，周福贵一下子空闲起来。渔船上黑色的小狗就成了他最忠实的陪伴者。早上给狗儿洗澡，晚上带着狗儿在北江大堤上遛弯，成了周福贵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

　　渔船

　　水上离不开

　　的家

　　对于这群在水上讨生活的渔民来说，水，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65岁的李记华，最初没有从父亲手中接过船桨。他先后进过工厂，干过养殖，但都没能太长久。24岁那年，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渔船，这一干就是40余年。对于自己最终的选择，这位老渔民淡淡的说了声：“这就是命吧！”李记华觉得，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自己曾做过那么多职业但却无法长久，最终还是离不开渔船。

　　其实，在陆地上，这些渔民基本上也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安身之所。近年来，政府通过廉租房、渔民公寓的方式为他们在陆地上安了家。但这群习惯了水上生活的渔民们却更喜欢呆在渔船上的生活，摇晃的渔船已经成为他们生活的一部分。

　　“在地上的房子里面睡不着觉。”周福贵笑言，自己天生不会享福，平平稳稳的床上难以入睡，而在晃晃悠悠的渔船上听着江风总能让他很快进入梦乡，就连来往大船发出的轰鸣声也成为睡梦的摇篮曲。

　　“在船上喝水不用钱，电可以自己发，挺好的。”30多岁的陈哥是记者见到的最年轻的渔民。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尽管下着雨，他仍是赤脚在江畔忙碌着。他说，尽管在政府帮助下，他在大塘有了一套自己的房子，但很少回去居住。即使每年两个月的休渔期，也更习惯呆在船上，“就补补渔网，磨磨鱼钩也挺好的。”

　　期望

　　儿女再也

　　不要当渔民

　　对于这群从少年时代就与水为伴的人而言，他们的一生都与北江结下了不解之缘。但对于他们的下一代，他们最大的期许就是让他们不要再重复自己的路。对于水上生活，他们始终是夹杂着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绪。他们一边感慨于打渔的年轻人越来越少，同伴渐渐老去。一边又不停地告诉自己的子女一定不要再当渔民。

　　周福贵说，自己有一儿一女，因为学历不高，均在工厂打工，每月仅有2000元左右的收入，而他每个月能够赚到5000元左右。但周福贵宁肯每个月为他们补贴些家用，也不愿他们再与水打交道。“太辛苦，并且不安全。”这是他的回答。

　　记者见到的几个渔民，全部来自西南渔业大队，父辈基本三代以上都是渔民，但他们共同的心声就是希望自己的子女再也不要生活在水上。陈哥有两个小孩，男孩18岁在技术学校上学，女孩16岁在南海上高一。他说，每年的学费是压在自己心头的重担，但只要小孩愿意读，他就愿意送。“读书有用呢，我就是因为学问太低，这辈子只能打渔了。”

　　事实上，这群渔民的子女基本都远离了父辈赖以生存的北江。“碰上周末或是天气不好的日子，我们会去看看孙子。”李记华表示，儿女基本上不会再到渔船上来，“他们不习惯，还会有点晕船。”

　　记者采访时正值清明假期，陈哥的儿子正好来到渔船帮父亲收拾捕鱼用具。这个有些腼腆的少年在上船时总是有些晃悠悠的。对于未来，少年告诉记者，他希望自己能够在毕业后找份好工作，让爸爸可以早些回归陆地上的家。“天气不好的时候，我老会担心爸爸是不是还在江里打渔。”听到这句话时，陈哥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撰文：南方日报记者 魏英

　　摄影：南方日报记者 卢奕诚

(来源:南方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