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责任与担当，在这座城市传承

消防中队战士展示陆晨（上）、孙络络生前照片。

　　肖允 摄

　　本报记者 简工博

　　昨天，天空透出久违的阳光，城市沐浴在柔和的蓝色天空下。刚刚结束春节长假的人们，行色匆匆地投入新一年的追梦旅程——这座城市显得安宁平和而充满生气。

　　也是在昨天，成百上千的市民自发来到龙华殡仪馆，为两名年轻的消防战士送行。上万名网友在微博上为他们点燃蜡烛，照亮他们离去的道路。

　　2月4日发生在宝山区民科路36弄内上海环震包装制品有限公司仓库的火灾，让23岁的陆晨和19岁的孙络络，生命就此定格。

　　“正是有了无数这样的英雄，在平凡的岗位上尽忠职守，敢于担当，才有了这座城市的安宁与生机。”前来吊唁的市民们说。

　　立足离烈火最近的地方

　　【镜头回放】

　　“陆晨，你这个生日怕是要在消防车上过喽！”今年1月22日，是陆晨23周岁生日。晚上，战友金敏捧来一个大蛋糕——他们二人曾经约定，生日时要互赠蛋糕。其他人也纷纷买来零食，准备在宿舍为陆晨过个生日。

　　8时刚过，警铃大作：潘泾路上一处高压电线断裂。陆晨撇下一帮战友，立即出警。

　　等到两个多小时处置完毕回来，大家才破例摸黑为他庆祝。谁曾想，这是他最后一次庆生！

　　2月4日那场火灾，起初对罗店中队的消防战士们来说，只是一次平凡的任务。在罗店中队工作了8年的中队特勤班班长赵林说，秋冬季本来就是火灾高发时节，他们曾无数次面对过这样的考验。

　　当时他和陆晨、孙络络都坐在作为主战力量的一号车上。一辆消防车上一般有7名战斗员，一至三名是水枪手，四、五名负责破拆，六名负责供水，七名是班长，负责指挥。

　　孙络络是一名，拿着水枪走在最前面的人，也是离烈火最近的人。陆晨原是二班成员，因特勤班一名战士扭伤，业务技能顶尖的他顶替到特勤班出警，那天正是一号车的班长。

　　2月4日下午13时许，仓库内的明火已基本扑灭。但仓库内大量堆积着泡沫塑料、纸张等易燃物，阴燃的可能性极大。

　　陆晨、孙络络、袁超超和张积福组成一个4人内攻小组，向火场内部挺进，开展近距离翻垛灭火。

　　结束一轮内攻排险后，孙络络和袁超超一起退到仓库门口，准备休息片刻。孙络络给袁超超递上了一瓶矿泉水，帮他拧开了瓶盖：“我先进去，你喝点水，休息休息再来。”

　　孙络络刚一跑进火场内部，咣当一声巨响，数十吨的横梁、楼板、砖墙突然倒塌，内攻小组4人遭遇埋压。

　　14时，陆晨被发现在坍塌厂房西侧中间大梁下方，16时54分，搜救人员在近十米深的废墟中找到孙络络的遗体。

　　24小时待命，随时面对险情，是陆晨、孙络络的常态。宝山消防支队司令部警训科副科长田桦说，罗店一年的火灾量在400至500起，如果加上抢险救援有500多起，越到逢年过节，消防保卫任务越重。

　　罗店中队的年夜饭，从来都是大年二十九吃的。因为大年三十是烟花爆竹燃放高峰，中队必须进入战备状态，连看春节晚会也是穿着战斗服的。一个空气呼吸器就有二十斤重，腰间光一把消防斧头就分量十足。

　　朝着梦想的方向前进

　　【镜头回放】

　　中队宿舍的门背后，贴着消防战士每天的日程表。从早上5时30分起床开始，只有晚上7时到9时两个小时可以自由活动。

　　只有这个时候，战士们才能看看电视，玩玩手机。但二班班长吴晓峰却发现陆晨在看书。想要考上军校，语文、数学、外语、物理、化学、政治都得复习。

　　今年1月的预考中，陆晨成绩名列前茅。如果不发生意外，今年6月他将参加全国统考，极有可能进入昆明或廊坊的指挥学院学习。

　　而这个时候孙络络会做的事，不是拿手机跟妈妈聊天，就是提笔给妈妈写信，说的都是要妈妈照顾自己的话。到了罗店中队，他拒绝今年春节妈妈来探望：“那样显得我太娇气了。”

　　“他是一个很有想法很有追求的人。”去年4月陆晨到罗店中队，程建建就和他头对头睡在一起。那时他就提到过自己对未来的规划：“听他说，入伍之前他已经大专毕业，想当警察。”程建建说，陆晨曾提到，今年年底退伍他还会去考警察；同时他也参加了指挥学校的预考，成绩很不错。陆晨的父亲在崇明县公安局长兴派出所工作，是个有30年警龄的老民警，这让陆晨从小就有做警察的梦想。

　　他从初中起便独自前往上海市区求学，逐渐变得独立而有担当。第一次考警校在跑步测试中差了2秒，但这并没有让陆晨放弃梦想，当年他便选择了当兵入伍。陆晨的父亲记得，儿子说过，考不取，过两年继续考；再考不取，再继续考！

　　中队里年纪最小的孙络络，常被班长赵林叫做“小孩”。孙络络曾跟赵林说，之所以选择当兵，是因为自己在家是个调皮捣蛋让人头痛的家伙，妈妈要他进部队锻炼一下。

　　就算日常训练，络络也不改“无厘头”本色。赵林回忆，他经常会在训练时抽考各种战术设备的性能参数，问到孙络络知不知道时，“小孩”总是一昂头：“那当然——”然后顿一顿，傻笑一声：“不会。”

　　“其实他都会的，就是要幽默一下。”赵林说，在学习和训练方面，孙络络非常刻苦：“我们拉单杠，别人做20个，络络总要多10个。单杠卷身上，一般人做5—7个，他就要做15个。”

　　新兵连的战友小傅对孙络络印象也很深：“不光是因为他优秀，还因为他年纪轻却很会关心战友。新兵训练辛苦，很多战友晚上睡觉会踢被子，孙络络就会起来给他们盖上。”

　　赵林说，义务兵，两年可以退伍，但孙络络已经想好长期在消防部队，“打算留士官的”。

　　力量在继续传承涌动

　　【镜头回放】

　　去年秋天，孙络络的妈妈从武汉来看他。一进大门，叠放整齐的带鞋子的战斗服就让孙妈妈吃了一惊：“收拾得挺好。”

　　进了宿舍，叠得犹如豆腐块一样方正的被子更是让孙妈妈啧啧称奇。孙络络笑着说：“是领导和兄弟们教得好！”

　　昨天下午，孙妈妈再次来到罗店中队。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一双鞋。孙妈妈哭喊着：“让我再摸一摸我儿子的鞋！”

　　反复摩挲着儿子曾经睡过的床铺，孙妈妈想见一见孩子的战友。她叫着他们的名字，谢谢他们对儿子的照顾：“我儿子跟我说过，你们都像大哥一样关心他，我谢谢你们。我真的为你们感到骄傲，你们是中国的好男人。”说罢，孙妈妈双手紧紧抓住他们的肩膀：“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今后我每年都来看你们！”

　　泪水，终于在这群铮铮铁汉的眼中溃堤。

　　“这几天，我们话说得很少。”赵林说，大家都努力不去触碰陆晨和孙络络离去的话题：“但是心里会想，想到睡不着，就蒙着被子偷偷哭。”吴晓峰说：“这样出生入死建立起来的感情，很难去超越。”

　　“战友离去，心理上的冲击肯定是有。但对逝去战友最好的纪念，就是把他们的责任与担当，继续传承下去。”赵林说这话时，红着眼圈，双手来回搓动。他在罗店中队呆了8年，今年将面临去留的选择：“当年来当兵时不了解，准备当两年就回家，没想到做了8年。我从来没有后悔这个选择。”今年，他还想继续选择留下来：“能够帮助别人，是一件骄傲的事，我不会去想危不危险。”

　　事实上，就在2月4日事发当天，中队还出了两趟警。

　　记者离开罗店中队时，消防车响起刺耳的警笛声。昨天是周六，中队例行保养战斗装备的时间，消防战士们仍时刻准备出警。

　　英雄已经离去；但他们的责任与担当，却在这座城市传承。

(来源:解放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