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 他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

《漫长婚约》

　　我第一次看《天使爱米丽》是在大学的宿舍里,盗版的VCD,看得我们宿舍六个女孩集体走火入魔。第二次,是和妈妈看DVD,她总是急迫地问我一些看不懂的细节,弄得我有点厌烦。第三次是央视的电影频道放的,删减了一些,但还是想看。喜欢这电影,童话和现实交织在一起,有炫目的光彩。喜欢上了奥黛丽·多杜,这个和赫本有一样名字的女孩,闪动着率性的灵气,她那双古灵精怪的黑眼睛像两粒叫不出名字的果子,透着不好形容的光泽。

　　当我知道《漫长婚约》的时候,恨不得在一秒钟之内看到它。因为这是《天使爱米丽》的原班人马的再次合作,我喜欢和那部电影有关系的所有人,一部电影足以证明他们的才华,他们有创造神奇的能力。

　　海报上奥黛丽·多杜的背影单薄、执拗,让我预感到这不像《天使爱米丽》一样欢快。从名字上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爱情的等待与忧伤。

　　玛蒂尔的未婚夫马奈被征兵入伍参加了一战,他就是电影开场时被判死刑的士兵之一。然后的事情混乱而没有头绪,所能预感的就是他已经死了。而玛蒂尔不信,她坚定地认为他还活着。整个电影就是她找寻马奈的过程。这个跛腿的姑娘,坚定而坚强地寻找、等待着真相。好多时候,坐在屏幕前的我已经绝望,可玛蒂尔依旧相信她的未婚夫还活着。寻找的过程中,迷雾重重,出现了许多帮助或者干扰她的人,而玛蒂尔从不曾动摇过,她的信念像太阳从东方升起一样永不改变。她看起来甚至有些一意孤行。我随着这个执著的姑娘心潮起伏,逐渐看清事实的真相,看见战争的巨大杀伤力。当我以为她的爱情可能要支离破碎的时候,终于峰回路转——马奈真的还活着。他九死一生,遗失了战争带给他的残酷记忆。阳光温暖的花园中,跛腿的玛蒂尔快步走向她深爱的马奈……

　　痛苦的电影终于有了温情的结局,可是这依然不会冲淡我心里的悲凉。这是何等坚强的一个玛蒂尔,当每一个当事人都以确定的口吻告诉她,他死了的时候,她是怎样的心情?而当她决定不放弃寻找时又是怎样矢志不渝的信念支持着她?

　　电影里有很多血腥残酷的画面,但是最震撼我的还是这种在噩梦中微笑的爱情。很难忘的一个细节是,马奈离家上前线的时候,玛蒂尔对自己说“如果我追上了那辆车,马奈就会活着回来。”然后她快速的奔跑,拖着残疾的腿穿过乡间的小路,表情坚定得叫人想哭。小路的出口,玛蒂尔喘息地期待马奈坐的汽车,但是车来了,却不是那辆……我想起很多这样的事情,我常常对自己说,如果我涂上红色的指甲油,考试就会有好成绩;如果天空中云彩很少,他晚上就会给我打电话;如果明天花开了,我和朋友就会不再争吵。事实是,即使我手上没涂指甲油,天空云彩很多,花依然没开,我还是不会放弃心里的希望。会说这些话是想在自己不能完全控制事态发展的时候,得到一个好的心理暗示,而即使没得到,还是会死心塌地的等待、努力。这些时候人是多么的可怜又可爱。

　　一个女孩爱一个男孩。他有干净的笑容;他背她上高高的灯塔,在上边刻下MMM(马奈爱玛蒂尔,玛蒂尔爱马奈);他们隔着窗子接吻,穿越玻璃感受彼此嘴唇的温度;他擅长风花雪月,喜欢眼角眉梢。然后他走进一场战争,说要在战争结束后与她结婚。他是笑着走的,他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他不懂得这个简单的词包含着血肉之躯难以预料的残酷和决绝。他挥手告别的姿势很可能成为他在她生命里最后一个动作。然后他在错愕和震惊中开始逐渐认识战争。他的生命属于如诗如画的乡村,而不是残酷暴虐的战场。他其实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他习惯了柔软美好,还不适应坚硬强横,可战争不管这一套,他必须连滚带爬地活在血肉横飞的疯狂杀戮中。他脆弱、恐惧,想靠自残来逃逸,而他幼稚的狡猾在战争面前是多么不堪一击。断掉的手指更加速了他的死亡,没有被敌人打死,却被自己的军事法庭宣判了死刑。他不是一个英雄,他的确贪生怕死,甚至他的怯懦和畏缩都不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没有以身殉国的胆量和兴趣,也不具备荣归故里的能力。这可都不妨碍玛蒂尔爱他。她爱的就是这个在战场上独自瑟缩独自承受绝望的少年,即使他不够成熟和勇敢,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他。

　　终于,她还是找到了失忆的他,这个经历了地狱的男孩,重新天真的只认识天堂。

　　马小淘,“80后”作家。

(来源:重庆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