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醫院副院長張烜30余年堅守臨床一線,開展醫學攻關——
健康時報記者 陳龍飛 侯佳欣
2025年05月22日08:36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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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烜(右)指導學生開展研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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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烜(右一)查看患者片子。 |
人物小傳
張烜,1969年生,江蘇淮安人,風濕免疫科專家,北京醫院副院長,中國醫學科學院學術委員會委員兼臨床免疫中心主任,30余年堅守風濕免疫臨床一線,帶領團隊成功救治逾10萬例疑難危重風濕病患者,研發靶向免疫治療風濕病新技術,參與制定首部中西醫治療類風濕國際指南。
一大早,張烜的身影出現在北京醫院風濕免疫科的門診長廊。周二是他的出診日,他總要早到一些。“要讓患者來到診室時,第一眼就能看見我。”這個朴素的信念,支撐著他走過1萬多個晨昏。
堅守風濕免疫臨床一線三十余載,從系統性紅斑狼瘡患者臟器衰竭的絕望,到類風濕關節炎患者蜷曲變形的雙手,張烜目睹過太多生命在免疫系統失控中凋零,為患者驅散病痛的陰霾成為他堅守的信念。
久久為功,他以精湛醫術帶領團隊成功救治逾10萬例疑難危重風濕病患者,牽頭研究確立了中西藥聯合治療風濕病的方案,研發出靶向免疫治療風濕病新技術,助力我國風濕病診療達到國際先進水平。這不僅是醫學的攻堅,更是醫者仁心的堅守。
探索風濕免疫領域空白
“讓患者能‘站’著出院,是我一直努力做的事情”
在北京醫院風濕免疫科的診室外,坐著輪椅、拄著拐杖的患者不在少數。“讓患者能‘站’著出院,是我一直努力做的事情。”張烜說。
“今天有位白塞病腦病患者來復診。8年前,她第一次來就診時因腦癱坐在輪椅上,兩個人扶著都站不起來﹔如今她不僅能站立,還能正常行走,甚至爬山。”談及這名接近康復的患者,張烜臉上透著幾分柔和,“這個過程很不容易,能熬過來的都很勇敢。”
找張烜問診的患者,大多是來自全國各地的疑難雜症患者,可以說,張烜的這間小小診室,承載了他們的希望。
“有時候,壓倒患者的不只是疾病本身,還有那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張烜說,風濕病並不是某一種病,而是包括類風濕關節炎、強直性脊柱炎、紅斑狼瘡、干燥綜合征等在內的200多種病的統稱,這樣的患者在中國有上億人。
1994年,博士畢業后,張烜開始住院醫師輪轉培訓。當同期住院醫師紛紛涌向心內科、消化科等熱門專科時,張烜的目光卻定格在相對冷門的風濕免疫科。
“年少氣盛,總想著去解決別人解決不了的問題。”張烜說,彼時,我國風濕免疫領域的醫學研究還存在大片空白,“一到休息時間,我就去借書、借病例,最多的時候一天借十幾本,通過研讀分析,盡可能豐富自己的知識面。”
“我們能等,但患者等不起啊!特別是了解到很多重症患者變賣了家裡所有前來求醫,心裡很不是滋味。”30多年來,面對患者,張烜保持深切的關愛之情和換位思考的意識。有一次查房,他看到患者家屬蹲在樓梯間啃冷饅頭,當即把身上所有的錢甚至兜裡的硬幣都掏了出來,“想著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為了解除患者的“痛”,張烜不曾停歇。“風濕免疫病都是慢病,有些患者我已經長期隨診二三十年,很多人都是從‘抬著進來’到‘走著出去’,那種成就感是最純粹的,是任何東西都換不來的。”張烜說。
“還有什麼問題不清楚的嗎?”門診中,幾乎每名患者臨走前,張烜都會確認再三,“不能讓患者帶著疑慮離開,我少休息一會兒,就能給患者更多幫助。”
為患者找到更多治療的可能
“醫學研究的突破,應該源於重要的臨床需求”
“實在是太貴了,我們真的用不起啊!”這是張烜聽過最多的一句話。過去,治療類風濕關節炎的生物制劑一個月要好幾萬元。后來即使降到一個月幾千元,許多家庭也難以負擔。
面對高昂的藥品價格,張烜希望能為患者找到更多治療的可能。“使用雷公藤的中藥復方,每月隻需要四五十元,但都是基於臨床醫生個體用藥經驗,缺乏高循証等級臨床研究証據。”張烜說。
2010年,張烜牽頭開展了雷公藤聯合治療類風濕關節炎的系列臨床研究。十二年如一日,其間克服了種種困難,也不乏不理解的聲音。張烜說:“有人說我們在做一件‘呆事’——太便宜的中藥,沒有人願意做,沒有經費支持,還要用工資收入填補。”
可張烜從沒想過放棄。除夕夜,團隊還在討論研究進展﹔團隊裡所有人都知道,科研的不確定因素很多,即使努力也不一定有理想的結果,但沒有一個人退出。“這是一件平凡但是有利於患者的事,我們必須堅持。”張烜說,“如果找到可推廣的新方案,我國類風濕關節炎患者每年能節省很多藥費,不少家庭就不至於因病致貧、返貧。”
這件“呆事”終於在12年后有了回響。團隊用高級別循証醫學証據証實:中西醫聯合治療類風濕關節炎的方案治療效果比國際經典方案更好,而且沒有增加額外副作用。研究成果刊登在《風濕病年鑒》等國際權威雜志上,受到廣泛關注。
“醫學研究的突破,應該源於重要的臨床需求。”張烜說。
近些年,他又投入了另一項研究:“哪些患者可以減少藥量,哪些可以安全停止用藥?”
很多人認為,風濕免疫病患者需要終身服藥,但張烜不這麼認為。“該減少就要減少,能停下就要停下,某些情況下不必要的藥物使用帶來的傷害更大。”
2016年,他從系統性紅斑狼瘡“減藥停藥”這個臨床痛點入手,開啟臨床研究。經過不懈努力,這項研究結果建立了穩定期紅斑狼瘡減停藥策略。有的患者經過多年來的系統隨診治療,已實現停藥多年未復發﹔有的患者因為及時正確減停藥,最大限度避免了激素的副作用。張烜說:“這些臨床研究成果,比任何榮譽都更有分量。”
制定中西醫治療類風濕國際指南
“要讓中國的風濕免疫治療方案登上國際舞台”
從博士畢業后從事風濕免疫臨床工作算起,張烜深耕風濕免疫領域30余年,在中國風濕病學領域收獲了豐碩的成果和良好的口碑。
“成績不完全屬於我個人,而是來自於一代代前輩和同行的托舉。”張烜說,風濕免疫前輩唐福林教授上世紀80年代去國外做訪問學者時,不僅省吃儉用,回國時還用身上所有的外幣買了實驗室檢測儀器,“老一輩醫學工作者的這種情懷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提醒我要跳出‘小我’,更多地考慮學科發展和我國風濕病整體診治水平的提升。”
2000年1月,張烜到國外做訪問學者。一些老前輩囑咐他:“科學無國界,但是科學家有祖國。無論走得多遠,永遠要記得,你的根在這裡。”海外的經歷,讓張烜得以更加切實地對中西醫治療方案進行比較,看到了我國在風濕病原創研究方面有一定的發展空間。他想:“一定要讓中國的風濕免疫治療方案登上國際舞台。”
這些年來,張烜和一些國際專家一道,經過系統評價、証據整合分級和反復討論,共同制定了首部中西醫治療類風濕國際指南。憑借這股勁,他帶領團隊取得了一系列國際領先的原創性成果:發現和鑒定風濕病致病和炎症風暴新型關鍵靶點和機制﹔研發出全新的診斷標志物,提高風濕病早診率……
“我們所做的工作不僅帶動了中國風濕免疫疾病的診療發展,還影響了很多國外專家對中國診療的認知。美國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醫學中心主任來向我們‘取經’,請教如何治療嚴重消化道受累的狼瘡患者。美國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風濕科集體組織學習我們的最新研究成果……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張烜說。
《 人民日報 》( 2025年05月22日 06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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