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 巍
2022年06月11日09:58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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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仿佛一座巨大的茶台。上面青山如海,綠水如帶,雲霧繚繞,雨帘如絲。伸手一抓,就是一片白雲和幾縷茶香,在手心裡久久不散,引來陣陣鳥鳴,把個千山萬水叫得分外青翠。此來三明,我發現大街小巷、家家戶戶都擺著一張茶台。三五親友圍坐在一起,無論談家國大事還是工作生意,都是在裊裊茶香中進行的。好安恬好愜意的日子啊!
三明市,一片熱血激蕩的土地,紅軍長征4個出發地之一。這裡到處布滿“鬧紅”的故事,走近那些鮮活的生命、奮發的青春、在困苦中勇往直前的歷程,總是讓人激動不已。
風展紅旗如畫
1929年春,毛澤東、朱德率領紅四軍從井岡山出發,向贛南出擊,在同從井岡山突圍出來的紅五軍主力會合后,一路轉戰到福建的龍岩、三明地區。1930年春天,贛南根據地和閩西根據地形成,並先后成立了蘇維埃政府。在龍岩、永定、上杭、武平、長汀、連城等廣大地區,黨領導農民開展土地革命,各縣、鄉的農會如雨后春筍般組織起來,“打土豪分田地”,變封建的土地所有制為農民的土地所有制。同時辦起來的,還有數百所“列寧小學”、夜校、識字班。黨和紅軍獲得了廣大貧苦群眾的熱烈擁護。
那時福建山區生產力極端落后,農民家徒四壁,盡管艱難如此,當時三明地區卻仍然每年為蘇維埃政府和紅軍募集“千擔紙、萬擔糧”和數十萬錢款,提供了有力的兵源、糧源和財源保障。農民踴躍報名當紅軍的熱潮源源不斷,僅寧化縣就有過萬優秀兒女參加紅軍,並組成了“寧化模范團”。國民黨軍驚呼三明的紅軍“越打越多”。這期間,毛澤東、朱德等紅軍領袖在三明地區留下許多傳奇故事。日夜行軍打仗,敵軍圍追不止,穿行在群山中的毛澤東依然意氣風發,對革命勝利充滿信心,在馬背上吟成《如夢令·元旦》。在第二次反“圍剿”取得五戰五捷之后,又揮毫寫下《漁家傲·反第二次大“圍剿”》,中有“贛水蒼茫閩山碧,橫掃千軍如卷席”之句,道出蘇區“風展紅旗如畫”的壯麗景觀。
1933年下半年,連吃敗仗的蔣介石又調集50萬大軍,對中央蘇區實施“鐵壁合圍、步步為營”的第五次“圍剿”。此時,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教條主義錯誤在黨的領導機關佔據統治地位,臨時中央負責人博古把軍事指揮權交給共產國際派來的軍事顧問李德,他們不了解中國實際情況,一味推行“御敵於國門之外”的陣地戰和消耗戰。經過近一年苦戰,紅軍遭受巨大犧牲,革命事業危在旦夕。1934年10月中旬,主力紅軍8.6萬人分別從福建的長汀、寧化和江西的瑞金、於都等地出發,被迫開始了舉世聞名的二萬五千裡長征,其中有福建子弟兵近3萬人。
紅軍上路后,連連突破敵三道封鎖線,接著便遭遇了第四道封鎖線——湘江。面對部署在湘江東岸的40萬國民黨軍,渡江大戰進行了四天五夜,紅軍戰士大部分壯烈犧牲,江水為鮮血染紅。事后當地老百姓掩埋了上萬具烈士遺體,兩岸號哭動天,蒼天為之淚雨。渡過湘江后,8.6萬紅軍銳減至3萬余人。戰斗中,擔負掩護任務的紅三十四師不足千人,面對十幾倍於己的國民黨軍毫無懼色。師長陳樹湘的腸子被打出來了,他不願當俘虜,用雙手把腸子扯出來慷慨赴死。五團團長易蕩平身負重傷,不能行動,命令警衛員對他開一槍。警衛員淚如泉涌,不肯也不敢,他遂搶過槍對著自己的頭開了一槍。100團團長韓偉和6名戰士被敵人逼退到轎頂山山頭,毅然縱身跳下20多米高的懸崖。所幸韓偉和3名戰士被樹枝挂住,后來歷盡千辛萬苦重返部隊。著名的“少共國際師”成立於江西寧都,是由一群平均年齡不到18歲的“紅小鬼”組成的武裝部隊,蕭華(《長征組歌》作者)任政委時才17歲。湘江戰役中,該師以血肉之軀保衛湘江界首渡口,雖然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但成功地實現了中央的戰略意圖,為紅軍戰略轉移作出了重要貢獻。由於損失慘重,屢建奇功的少共國際師不得不於1935年2月撤銷編制。為掩護主力渡江而身陷重圍的紅三十四師被困湘江東岸,最后彈盡糧絕,大部分英勇就義,被稱作“絕命后衛師”。
紅軍主力出發長征后,國民黨軍對三明地區進行了瘋狂殘酷的報復,焚毀村庄,燒毀房屋,滅絕上萬戶,導致當地人口銳減。即便如此,三明各地留下來的地方紅軍和游擊隊,依靠人民群眾的堅定支持,與國民黨軍隊進行了長達3年的艱苦卓絕的游擊戰。
痛哉!肅立在烈士陵園的墓碑前,我不能不熱淚長流。行走在三明的山水間,我不能不放輕自己的腳步。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滲透著烈士們的鮮血和鄉親們的眼淚啊!
紅軍標語博物館
這一定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博物館,2013年建立,地點在三明市所轄的永安市洪田鎮馬洪村。這裡背靠青山,緊傍國道,村前廣場立有一塊巨石,上書“中央紅軍村”5個大字,道邊是一片碧綠的荷塘,環境清麗而靜幽。村中的廖氏祖宅有三堂六廳、兩書院、四橫廂、兩大坪,碧瓦飛檐的大門上書有“逢源”兩字,現在為博物館主體。
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多支紅軍的機關單位進入洪田鎮,有少共國際師指揮部、紅一軍團指揮部、紅軍醫院、東方軍一部等等。當時各級黨政軍把標語漫畫視為宣傳動員群眾的“第二武器”,各機關、部隊都設有專門的宣傳干事,不背槍不打仗,隻負責刷標語,對標語內容和寫法也有嚴格規定,如“署名一律署‘紅軍’二字”“不要寫草字、省筆字,不要性急亂涂”等等。后來擔任中宣部部長的陸定一當時就是一名宣傳干事,他拿著筆提著桶,把紅軍標語從中央蘇區一路刷到陝北,“累了就躺在地上歇一會兒,然后再去攆部隊。”現為洪田鎮副書記、大學生出身的余君對我說,“鬧紅”期間,整個三明地區的大街小巷、村村鎮鎮甚至民居走廊、屋內,到處用黑墨或白粉刷寫著紅軍標語和漫畫。洪田、小陶兩鎮成為標語最為集中也保存最多的地方,總計500多條、萬余字。紅軍長征離去后,白軍反扑,老百姓紛紛用抹泥刷粉的辦法把這些標語口號掩蓋起來,直到新中國成立后才重見天日。
我一個個展廳看過去,其中有“隻有蘇維埃才能救中國”“歡迎白軍士兵來當紅軍”等等。時過近百年矣,牆上的標語盡管已字跡斑駁,黨的火熱初心和當時的戰斗目標卻赫然在目,鏗鏘有聲,讓先烈的呼吼和歷史的回音永久激蕩……
珍貴的軍用號譜
在氣勢恢宏的寧化革命紀念館,一份油印的、已經發黃的《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靜靜擺放在玻璃櫃中。這是全國現存的唯一一本保存最為完整、刻版印刷的軍用號譜培訓教材、國家一級革命文物。
軍號是軍隊指揮員的“喉舌”,是“號令三軍”調動指揮部隊行動的信號。1931年秋,15歲的三明籍紅軍戰士羅廣茂被選派到司號大隊學習吹號。結業時,首長把一份號譜鄭重交到他手上說:“小鬼,這可是紅軍的最高機密,你扛得起嗎?”小羅答:“請首長放心,人在號譜就在!”結業后,他帶上這份號譜,來到朱德軍長身邊當了司號員。后來多次工作調動,他始終將號譜帶在身邊。1934年,第五次反“圍剿”失利,紅軍被迫踏上長征之路。小羅在一次戰斗中受傷,不得不留下。軍號被炸壞,他隻好把號譜和號嘴交給母親珍藏起來,傷好后隻身前往尋找部隊。新中國成立后,羅廣茂終於回到家鄉,他曾多次詢問母親,那份號譜還在嗎?由於年事已高,母親想不起來藏哪裡了,怎麼也找不到。直到1974年,年至花甲的羅廣茂在拆建谷倉時,發現一件用油紙包裹的東西倒釘在谷倉底板上。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這正是他魂牽夢繞了整整40年的《中國工農紅軍軍用號譜》,還有那隻已經鏽黑的號嘴,老羅激動得跌坐地上,痛哭失聲。過后,他把這份珍貴的號譜和號嘴,捐獻給了寧化縣革命紀念館,復制件展於中國革命軍事博物館。
三明市12個縣(市、區)都是中央蘇區縣,共有300余處紅色遺址。尋訪拜謁之間,我的心總是沉沉的痛痛的。望蒼茫群山逶迤連綿,默然聳立,多少烈士忠骨長眠在大地之下,有誰能數得清?今天,新時代新生活在高樓林立的三明迸射著絢麗多彩的光芒,白天車流如潮,入夜華燈齊放。我多想向先烈們傾訴人民對他們的思念,訴說今日三明的繁盛、美麗和飄著茶香的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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