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范將軍

在87歲老人范國光記憶裡，他隻在5歲時見過父親一面，聽母親說得最多的：你父親是個抗戰英雄。

在一位新華社記者寄來的范子俠一次戰斗后的合影中，范國光的印象真切起來：“這個清瘦的，就是我父親。”

自1951年起，范國光用大半生時間，跑遍整個華北地區，女兒范蔚甚至舉家搬遷至爺爺戰死的地方，隻為還原范子俠的一生。

時光穿梭。2020年4月，范蔚一家迎來幾位特殊的客人——爺爺范子俠曾經的警衛員的后人。他們同去先輩作戰遺址走訪，沒想到，途中偶遇當年戰斗中范子俠借住過的農家的后人李建江。父輩間結下的軍民情，今天又神奇地系在了一起。

李建江家至今珍存著范子俠犧牲前留下的遺物，一個瓷碗、一盞油燈和一盞馬燈。這三樣物件已在李家存放了79年，奶奶去世前一再叮囑有一天要還給范將軍后人。

范蔚陪著父親到山西陽泉找尋范子俠的戰斗足跡，將油燈捐贈給當地紀念館。跨越半個多世紀的親情尋找，隻為81年前那場壯懷激烈的百團大戰。

放下親情 舍下生死

關於范子俠比較詳細的生活和戰斗履歷，在史料館、檔案館並不多見，很多資料信息，是范國光和女兒范蔚用腿跑出來的。

1942年，時任八路軍129師師長劉伯承、政委鄧小平在《新華日報》撰文紀念范子俠，稱他是“模范的布爾什維克，最忠實於中華民族解放事業的戰士”。同年《解放日報》發文悼念范子俠。

范子俠犧牲前是八路軍129師新編10旅旅長，曾率部參加百團大戰。1940年10月30日，在百團大戰關家垴戰斗中，范子俠率部沖鋒，左手腕被子彈打穿。時任386旅旅長陳賡到醫院看望，囑咐他好好養傷。

可幾天后他就回到前線，自稱：“左臂負傷，雖流血過多，但經（錢）信忠（新中國成立后任衛生部部長——記者注）聖手醫治，不日即可痊愈，仍無害於執槍前線也。”

范蔚說，爺爺為了革命信念，“放下了親情，舍下了生死”。

墓上有碑 卻無一字

據范國光老人回憶，他在山東滕縣工作時，一個偶然的機會，從山東紀念烈士建筑委員會文件裡看到一份烈士名單，其中就有父親范子俠的名字。

看著這個名單，范國光差點流淚，“同事問我你認識范子俠？我說這是我父親。”

自那天起，他決定要弄清父親的經歷，找到父親的遺骨。

他給中央人民政府內務部和山西省民政廳去信，打聽父親的音訊，一直沒有回音。

6年后的1957年，他出乎意料地收到回復，“內容很簡要，說范子俠埋在邯鄲市晉冀魯豫烈士陵園，還有幾張烈士陵園大門的照片。”

1960年清明節，他從棗庄坐了兩天一夜的火車來到邯鄲，第一次給父親掃墓。

范子俠戰死在河北省沙河市，被安葬在沙河柴關村附近大安山下的封巒寺前。范國光看見，墓上有碑，卻無一字，當時主要是怕敵人破壞。

上世紀50年代，范子俠的遺骨從沙河遷葬到邯鄲市晉冀魯豫烈士陵園，墓碑上才有了姓名。

墓碑由34塊四方的青石壘成，代表著他走過34年短暫的人生旅程。

你是這樣的八路軍將領

在山西陽泉，還有一個人也一直在尋訪范子俠的事跡。他叫姚永田，是當地一名小學教師。

姚永田家在陽泉郊區舊街鄉測石村，位於當年正太線破襲戰的沿線區域。今年54歲的姚永田，從小就聽老人講，曾有一位不知名的八路軍將領率部與侵華日軍在此激戰。驚心動魄的戰斗場景，令姚永田難忘，更讓他好奇的是，這個神秘的八路軍將領究竟是誰？

執著於研究當地紅色文化的姚永田，利用業余時間，走村入戶，多方搜集史料，后來在一本名為《平定文史資料》的書中，看到了范子俠曾率部隊攻打測石車站、智取狼峪草帽山據點的戰斗經過。

通過網絡，姚永田輾轉聯系到了范蔚，陪他們實地重走范子俠當年在陽泉戰斗過的地方。2015年，百團大戰紀念館重新布展時，范子俠的資料陳列其中，並印上了范將軍生前常說的三句話：“我前進你們跟著我﹔我停止你們推動我﹔我后退你們槍斃我。”

一份資料記錄了范將軍年輕的一生：

1908年，范子俠出生在江蘇豐縣大史樓村一個佃農家庭，在族人的幫助下上完小學，投筆從戎被選送軍校。“九一八”事變爆發，因拒絕圍剿紅軍辭職，在河北地區組建義勇軍抗戰﹔

1939年6月，范子俠應邀在八路軍129師師部與師長劉伯承、政委鄧小平見面。同年11月，范子俠所部被改編為129師平漢抗日游擊縱隊，范子俠任司令員。同年年底，范子俠加入中國共產黨。

1940年范子俠任八路軍129師新編10旅旅長兼太行軍區第六分區司令員，率部參加百團大戰、黃崖洞保衛戰等戰役戰斗。

1942年2月，日軍對太行、太岳抗日根據地發動“第二期駐晉日軍總進攻”。2月12日，范子俠在沙河展開反“掃蕩”激戰時中彈犧牲，時年34歲。

2014年，民政部公布的第一批300名著名抗日英烈和英雄群體名錄，范子俠名列其中。

2015年范子俠后代范國光受邀參加“9·3”閱兵式。

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胡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