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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述·特別報道)

長征火箭 300次發射的背后

——記中國航天科技集團第一研究院航天人

本報記者 余建斌 劉涓溪 宋 宇 翁宇菲

2019年05月08日08:09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編者的話

耀眼的火焰劃破夜的寂靜,長征三號乙運載火箭猶如一條巨龍,向著深邃的星空直沖而上……4月20日晚10時41分,長征三號乙運載火箭載著第四十四顆北斗導航衛星順利升空,完成了長三甲系列火箭的第100次發射﹔此前,長征系列運載火箭完成了第300次發射。

從東方紅一號、氣象衛星,到載人航天、北斗組網、嫦娥探月,長征系列運載火箭搭載著人類探測太空的夢想,一次次飛向蒼穹。1970年首飛至今,近50年的奮斗征程,長征人不辭勞苦,躬耕不輟,用一個個成果書寫了中國航天實力。本報記者走進中國航天科技集團第一研究院,用文字和鏡頭,記錄這群航天人的追夢身影,觸摸奮斗中國的有力脈搏。

“歸納起來6個字:欣慰,自豪,未了。”在航天一院總體設計部大樓裡,我們見到了今年81歲高齡的龍樂豪院士,在長征系列運載火箭完成300次發射、長三甲系列火箭完成100次發射的時間節點上,現任長征系列火箭總顧問的他感慨良多。

早上8點和研究人員討論技術問題,9點接受採訪,9點半參加校企合作會議,11點開型號工作會議……龍院士的日程排得很滿。對於長征運載火箭這個“老伙伴”,尤其是他跟了一輩子的長三甲系列,龍院士直言不諱:“我已從事航天工作近60年了,但它才剛進入‘壯年’……”

從0到1

技術條件落后、缺乏研發經費,老一輩長征人在夢想與壓力中前行

起步階段,前進的道路總是艱辛的。

“那時候我國工業技術基礎比較落后,又有外國的技術封鎖,一切隻得自己摸索。”1963年,龍樂豪從上海交通大學畢業后,被分配到總體設計部工作,從一個放牛娃到“總設計師”,他實現了年少時的夢想。

“早期的科技攻關,我們用了很多‘土辦法’。”1975年,龍樂豪開始接觸運載火箭。有一次,需要制作400多根氫氧半噴管。在沒有降溫爐的情況下,他和同事們直接把管子拖進廁所,放進水池裡冷卻,把男女廁所水池都佔用了。還有一次,研究推進劑時,要用液氫液氧做擴散實驗,但當時對試劑的沸點、密度等基本數據一無所知。他們隻好把試劑一點點洒出來,用風向和風速測定數據。“如果一不小心把試劑濺在手上,手馬上就會變黑、受傷。”龍院士回憶著過往艱辛,但苦中有甜。

“‘長征人’從不服輸,一次不行,就再來幾次﹔這個辦法沒成功,就想別的辦法。”火箭研究領域首位女院士、長三甲系列火箭總設計師姜杰說,自己1983年進入北京航天自動控制研究所讀研究生,1988年正式參加工作,沒多久就參與了長三甲、長三乙、長三丙3個型號火箭的研制工作。“為了獲得更多資金支持,發展長三乙、長三丙等重量級火箭,龍老帶著同事、拿著圖紙,就到國際市場上談項目、找門路,硬是簽下了4個訂單。”

“這4個訂單為我們提供了最初的研發經費,大家既興奮又有壓力。”長三甲系列火箭總指揮金志強回憶說,“因為當時有個附加條款——‘長征三號甲火箭必須首飛成功,否則合同無效’。”1994年,歷時8年研制的長三甲火箭首飛即告成功,那一刻,龍樂豪院士揮筆寫下:“一箭雙星首飛傳捷報,八年鏖戰今朝定乾坤……”

“像我這樣的‘長征人’,不過是第一代人的尾巴和第二代人的開頭。長征火箭正大展宏圖的時候,我已經是‘80后’了,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使命……”因此,龍樂豪至今仍每天出現在辦公室。“有人問我現在忙些什麼,我說了12個字,‘保駕護航、謀劃未來、提攜新秀’。”

從1到多

火箭發射如打靶,每次必須打十環,“長征人”用汗水和智慧闖過道道難關

“攀登科技高峰從來不易,航天科技的發展史本身就是一部困難史、高風險史。”金志強曾與龍樂豪並肩戰斗,從龍老的言傳身教中受益匪淺。“老一輩‘長征人’身上的韌勁兒特別值得我們學習,實際上,發射不論成功還是失利,每一次都不是徒勞。”

1996年2月15日,長三乙火箭在點火起飛后,撞在附近的山頭上,星箭俱毀。從發射的喜悅到慘敗的失落,不過22秒。“大家的情緒都跌到了谷底,有的抱頭痛哭,有的相互安慰。”金志強說,大家馬上決定放棄春節休息,投入到疑點梳理、數據分析工作中。“有的人累啞了嗓子,有的人熬白了頭發,有的人徹夜不眠……”

這次失敗僅僅是因為一個很小的元器件出現故障,但研究員們卻提出了44項256條改進措施。一年半后,長三乙火箭第二次發射圓滿成功。金志強感慨道:“‘長征人’承受了很多難以想象的壓力,今天的成績是他們用血和汗拼出來的……”

“歷史上幾次火箭發射失敗的案例各個慘痛,現在仍歷歷在目。”姜杰說,早期的火箭發射因為技術“欠賬”太多,出現不少“顧此失彼”的現象,長征團隊暗下決心,必須提升火箭的可靠性。

每次發射幾個小時前,各部門負責人都要做動員保証。回憶起當時所面對的質疑和壓力,姜杰忍不住啜泣,現在仍感同身受。

在長三甲遙十火箭發射前,因為首次採用系統性冗余,加上研制周期緊張,工作出現了紕漏。“簡單來說,就是在一個核心電腦上裝的3個CPU無法正常運行。”姜杰說。

“這下慘了,火箭的研制進度擺在那兒,發射時間卡在那兒,如果不及時解決,就要影響整個任務進度。”姜杰回憶,那些天,每個人都24小時待在實驗室,眼看交付時間越來越近,問題依然沒解決……姜杰不願放棄,她覺得現在不做技術突破,以后會更難。經歷了無數次嘗試,3個CPU終於進入了工作狀態。

可沒想到,距離火箭發射僅有72小時時,測試員又發現故障。姜杰立即帶領團隊連夜趕到發射場,又是36個小時不合眼的快速“搶救”。“原因終於找到了,由於大家把精力都放在技術突破上,卻忽略了一個技術細節——少插了一股線路。”

“對火箭研發來說,堅守和創新都至關重要,但任何環節沒做好,所有努力都會付之一炬。”戴著金絲眼鏡,看上去恬靜柔弱的姜杰,語氣堅定地說:“火箭發射如打靶,每次必須打十環。”

從多到百

高密度發射、高強度作業,奮力奔跑,發揮“螺絲釘”的最大效能

長征系列運載火箭第一個100次發射用時37年,第二個100次發射用時7年零6個月,第三個100次發射僅用了4年零3個月……接過“接力棒”的年輕一代“長征人”,面臨著高密度發射的挑戰。

瘦瘦高高的身材,簡單清爽的寸頭,身穿運動夾克和牛仔褲,戴著黑邊半框眼鏡,劉洋看起來和普通大學生差不多,很難相信27歲的他已經是長三甲系列火箭電氣系統的總體設計師。

2012年,中國首位女航天員劉洋進入太空,看到這個和自己姓名一樣的前輩在航天領域所做的成就,劉洋心中埋下了一顆筑夢航天的種子。

“從2015年開始,由於衛星組網、各國一攬子工程數量增多,火箭發射又進入一個高密度發射期,工作強度巨大。”金志強說。劉洋入職不久就感受到了這一點。他們常常一天工作12個小時,一年六七個月在西昌衛星發射中心。劉洋笑著說,“西昌的太陽很毒,才3年,自己就黑了不少”。

負責生產計劃調度的姜維也有相似的經歷。在家、單位、發射基地之間來回穿梭,早已習以為常。“有一年父親住院,當時我正忙,就沒能回來看他。”姜維眼裡泛著淚花,但他接著又說,“我們的工作任務密度高、強度大,必須有豁出去的勁兒。”

姜維說,有一次,火箭燃料加注后發現問題,需要工人們冒著吸入劇毒燃料劑的風險進入箭體、更換零部件。“工人師傅們沒有退縮,令人敬佩,也深深地感動了我。”

如今,姜維作為生產調度,負責在各部門之間溝通協調,推進生產裝配進度。從對火箭一無所知到對生產裝配各個環節了如指掌,十幾個日記本見証了他的成長。

今天解決了哪些問題?關鍵的缺項產品是什麼?從參加工作起,姜維就養成記工作日記的習慣。姜維說自己要參與很多部門的溝通協調,必須要做到熟練、順暢,“我把每個工作任務都在頭腦中反復復盤,不斷地累積經驗。”

“老一輩人會帶著我們看廠、研究、攻關,從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也激勵了自己。”工作中,劉洋不斷積累專業知識,還主動學習火箭設計與技術迭代。

姜杰說,航天任務是一個特別講究協同的工作,每個人都是長征征程上的一顆“螺絲釘”。其實,不論是耄耋之年依然在狀態的龍樂豪,還是邊工作邊“充電”的劉洋,不論是在擔任火箭總指揮的金志強,還是在生產裝配一線的姜維,都在奮力奔跑,竭盡所能地發揮“螺絲釘”的最大效能。採訪結束后,幾位長征人又回到各自崗位,為下一次的火箭成功發射而努力工作……

本版制圖:郭 祥

數據來源:本報及新華社報道

《 人民日報 》( 2019年05月08日 06 版)

(責編:程宏毅、常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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