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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德高歌——空軍政治部文工團創作員、著名藝術家閻肅的藝術人生三部曲之三

記者 劉 璇 李建文 特約記者 林鴻觀

2015年11月27日13:49   來源:解放軍報

原標題:藝德高歌

閻肅和第五代“江姐”討論劇情。郭興福攝

那是他,其美文婉約靈動、豪放粗獷,有小清新,有邊關月,大雅大俗收放自如。

那是他,其藝術或腦洞大開,或妙語連珠,酣暢淋漓間,個中有深意,談笑鴻儒顯風流。

那是他,其人生歲月,清水無香,卻朴實無華,不為功名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那是藝德花開的情懷,那是思想迸發的聲音。多年前,閻肅說,他最喜歡在晴好的日子裡溜達到樓根兒底下,身子緊貼著牆壁,抬頭往天上看——“紅紅的磚,連成一片,又高又寬都快挨著天了,而我是那麼渺小,小的才那麼一點點。”

他願化身為一棵大樹,深植厚土仰望星空

——“一旦確定了干什麼,你就要學會‘扎猛子’,不能浮在表面,要往根上去。”

他這樣入戲。

“3841”號,無名無姓,卻是閻肅被“關”在陰森幽暗的牢房裡唯一的名字。手腳戴的是沉重鐐銬,吃的是木桶裝的菜糊糊,不能隨便說話,不能自由走動。拉出去“槍斃”,為“犧牲”的戰友唱《國際歌》、開追悼會……連續7天,閻肅在重慶渣滓洞裡入了戲。

牢門外,來此參觀的游客看著這個奇怪的“犯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鐵窗內,他卻恍然不自知,仿佛正與許雲峰、江姐言笑晏晏,互相鼓勁,談心交心。

戲也訴說著他的人生。

當老虎凳上到第三塊磚,就疼得渾身冒汗時﹔當摸著10根尖銳的竹簽子,就能體會到錐心之痛時,閻肅在創作中已無法抑制自己的情感,靈感似汩汩泉水,下筆有如神助,又一部經典之作——京劇《紅岩》一氣呵成!

趙樹理寫過一篇文章,叫《論久》,講的是深入生活不能淺嘗輒止的道理。閻肅讀完心有戚戚焉,扳著指頭數,自己哪一個成功的作品不是從生活和歲月裡“揉搓”出來的?

——《我愛祖國的藍天》,是他下部隊當兵一年多,把充氧、充氣、加油統統學一遍,把擦飛機、卸輪胎、鑽氣道全部干一遍,與機械師、飛行員都成了好朋友之后,心有靈犀的共鳴之作﹔

——《軍營男子漢》,是他和連隊官兵同吃同住、無話不談,終於掏出戰士心窩子話“現在社會上總叫我們‘傻大兵’,我們保家衛國怎麼就傻了”之后,感情激蕩的熱血之作﹔

——《長城長》,是他一路走過鳴沙山、月牙泉、嘉峪關、玉門關,用腳步丈量巍巍長城,用心感悟戍邊人的如山堅守之后,眼含淚光的理解之作。

“一籽落地,萬粒歸倉。一旦確定了干什麼,你就要學會‘扎猛子’,不能浮在表面,要往根上去。”閻肅在勸誡旁人,更是在三省己身。

歲月靜好,佳作流金。閻肅就這樣在時光中守住一顆初心,在生活中體味世間百味,用心用情、用全部的功力,去打磨自己的作品,也打磨著自己的人生。

他願化身為一組列車,飛速馳騁永遠追趕

——“我唯一承認的,就是我很勤奮,我認真對待每一分鐘。”

有人贊他是“中華曲庫”,有人說他是“最強大腦”。

晚會《勝利與和平》創作期間,同是核心創作組成員的著名詞作家王曉嶺驚嘆:“他怎麼能對那些抗戰歌曲那麼熟悉?當我們都拿著歌本翻的時候,他張嘴就唱出來了。哪個是敵后戰場的,哪個是正面戰場的,哪些歌類似,彼此的不同又在哪裡,他都信手拈來,了如指掌,簡直神了!”

閻肅卻頭一搖手一擺:“我哪有他們說得那麼棒。我唯一承認的,就是我很勤奮,我認真對待每一分鐘。”

駝背為証。妻子李文輝說:“我看過老閻中學時的照片,身板挺直的。三十幾歲的時候,老閻連一個休息日都沒有,常常是一杯茶、一支煙,趴桌上一本書看一天。”

藤椅為証。顏色油亮,卻斑駁不堪﹔左邊扶手處的藤條,皸裂般斷離﹔靠背上一塊碗大的破洞,更是顯眼,非一般的“坐功”能使然!

書山為証。書多,萬余冊藏書放滿了整牆書櫃,放不下就堆在床頭﹔書雜,有易卜生的戲劇、托爾斯泰的小說、李杜的詩選、金庸古龍的武俠,甚至民國時期的“三六九畫報”﹔書舊,雖然包上了厚厚的牛皮紙,可書頁泛黃鬆動、邊緣破損的不在少數﹔書“花”,圈圈點點、勾勾畫畫,灼滿思想碰撞的火花。

除了書,他還愛極了戲。年輕時,他兜裡的錢大都掏給了戲園子。別人看熱鬧,他卻看門道﹔別人吃“精細糧”,他卻大口大口地啃“雜食”:京劇、昆曲、川劇、清音、越劇、單雙簧、評彈、梆子……什麼都看,什麼都學,包袱段子,如數家珍。

學海無涯苦作舟,終年的厚積,定有一日薄發。

1986年,電視劇《西游記》裡的全部19首歌曲由閻肅一人捉刀,一句“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家喻戶曉——“沒看過魯迅先生的書,沒讀過《故鄉》,我哪出得來這詞兒呀!”

1990年的北京電視台春晚《京腔京韻自多情》上,閻肅一人就寫了《故鄉是北京》《前門情思大碗茶》《唱臉譜》《京城老字號》《外國人喝豆汁》等20首“京歌”:“一蓬衰草,幾聲蛐蛐兒叫……吃一串冰糖葫蘆就算過節”——“這哪兒是我的,這是老舍先生的呀!”

央視舉辦《商標法》頒布10周年晚會,要寫個“打假”的歌,一圈人都搖頭,閻肅的詞卻朗朗上口:“借我借我一雙慧眼吧,讓我把這紛擾看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霧裡看花》的這個‘詩眼’,對不起,是我從川劇《水漫金山》裡偷來的。”

……

生怕被飛速前進的時代落下,閻肅學習新知就像一組不斷提速的列車。他學電腦,玩游戲,發微信,愛說“吐槽”“太囧”“杯具”之類的時尚新詞。作曲家舒楠給電視劇《十萬人家》寫主題歌,閻肅支招:“你為什麼不把它寫成周杰倫式的說唱音樂?”作曲家吳旋為舞劇《紅梅贊》配電子樂,閻肅饒有興味地點評:“這個有意思,這個感覺好!”

活到老,學到老,勤奮到老,年輕到老,讓閻肅迎來了藝術生命的逆生長……

他願化身為一束麥穗,內心飽滿姿態謙恭

——“一個人不管有多大的名氣,千萬不要擺架子,架來架去,就把自己架空了。”

外出請假,回來銷假。組織生活,一次不落。文工團開會,不論大事小情,他總是提前10分鐘趕到。沒有擔任過一官半職,他卻“輔佐”了十幾任領導。

論資歷和年齡,閻肅在空政文工團都是“第一老”,但他從來不把自己太當回事,一切都按規矩來。

說起閻肅,空政文工團原團長楊月林有件事印象很深。歌劇《江姐》在國家大劇院復排時,原本3個多小時的時長減到了兩個半小時,一頁一頁的文字,一夜一夜的心血,說沒就沒了。減一段,閻肅撓頭:“這是在割我的肉啊!”再減一段,閻肅拍案:“這是在砍我的頭啊!”可新版《江姐》公演后,閻肅卻中肯評價:“配器更好了,舞美更美了,離時代更近了。”

說起閻肅,老搭檔孟慶雲有點“意見”:“創作態度特別嚴謹,對勞動成果卻不怎麼珍惜。”一首歌詞,花了好大心血寫成,他交了稿子,歌曲由誰唱,唱開了沒有,從來不聞不問。有時候,問他要個底稿,他兩手一攤,故作無辜:“沒留呀。”說多了他還不服氣,反駁老友:“自己留下來有什麼用?作品好,老百姓自會替你出集子。活在老百姓心裡才算真的留下來!”

說起閻肅,團裡的年輕人都愛這個可愛的老頭。歌劇《江姐》復排上演,一級演員孫維國扮演“華為”一角本已駕輕就熟,閻肅卻勸他:“突破一下自己,去演一把‘甫志高’嘛!”為了盡快幫孫維國找到感覺,閻肅為他薦書薦戲,講解分寸。孫維國記憶猶新,第一次在觀眾面前飾演大反派,心裡沒底的他偷眼瞧瞧台口,閻老正沖著他豎大拇哥呢!

如一束溫柔低頭的麥穗,謙遜姿態,飽滿內心。諄諄教益,言猶在耳——

“一個人不管當多大官、有多大的名氣,千萬不要擺架子,架來架去,就把自己架空了。”

“得意時不能凌駕於組織之上,失意時不能游離於組織之外。”

“得之淡然,失之泰然,爭其必然,順其自然。”

……

對於老戰友、老搭檔、老朋友,閻肅也是時時放在心頭。2010年,空軍政治部為閻肅從藝60周年舉辦音樂會。本是主角,他卻客串主持人,把幾乎所有的合作者都請上了台,讓觀眾認識他們的臉孔、聽聽他們的故事。

他給大家介紹《前門情思大碗茶》的曲作者姚明:“雖然不會打籃球,作曲卻是第一流。”介紹《軍營男子漢》的曲作者姜春陽:“這是我老哥,長我三歲。當年去西藏採風,人一路走一路丟,堅持到最后的就我們哥倆。”他介紹“川歌王子”陳曉濤:“就是這小子,前前后后逼我改詞好幾遍。也得虧他的堅持,才有了《變臉》……”

9月29日,一直那麼健朗、充滿活力的閻肅突然倒下,牽動了無數人的心,也勾起了無限的思念。

“閻老,好想念咱們悶頭創作的日子,我可沒少吸您的‘二手煙’啊!”空政文工團創作室副主任劉福波還有好多話想要傾訴。

“老閻,這次病好了,咱可不能再像從前一樣逮啥吃啥啦!你得學學養生。”“春晚”原總導演黃一鶴還在念叨。

“老伙計,我把咱倆寫的《軍營春秋》重新配器錄制了。‘人世間有誰能像我們樂觀又豪邁,敢和那死神去握手’,你能寫出這樣豪氣的詞,我不信你醒不過來!”姜春陽仍在心中呼喚。

11月22日,歌劇《江姐》在成都錦城藝術宮上演,座無虛席,滿堂喝彩。演員謝幕時,上千觀眾在“江姐”的指揮下,同聲高唱《紅梅贊》:“紅岩上紅梅開,千裡冰霜腳下踩。三九嚴寒何所懼,一片丹心向陽開……”

這再熟悉不過的歌聲,閻老,您夢中可曾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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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姜萍萍、常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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