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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是赤裸的,真理只是看起來復雜。沒人想過蘇聯會散伙,目瞪口呆的諸葛亮們提出了各種“診斷報告”。不管症結是什麼、在哪裡,最終無不直觀地表現為生產力落后。

總統的簽字筆

2015年09月25日10:02   來源:中國紀檢監察報

原標題:總統的簽字筆

真相是赤裸的,真理只是看起來復雜。沒人想過蘇聯會散伙,目瞪口呆的諸葛亮們提出了各種“診斷報告”。不管症結是什麼、在哪裡,最終無不直觀地表現為生產力落后。

在各國駐華機構中,蘇聯大使館的佔地面積最大,也是毛澤東主席唯一光顧過的外國使館。上世紀90年代的第一個夏天,我成了它的鄰居。每天早晨,我透過窗子看著鮮艷的鐮刀錘頭國旗緩緩升起,晚上則在使館門前的步道上跑跑步。年底的一個平常的早上,我習慣性地抬頭看窗外,立馬就愣住了:在大使館制高點飄著的不是熟悉的紅旗,而是陌生的白藍紅三色旗!

大使館周邊有好幾條小街,街上的小餐館換招牌、換老板很平常,如今這樣做的是大使館本身,而且就在我眼前發生,讓我難以置信。二十多年過去了,對於蘇聯為什麼解體這個問題,全世界有一萬種解釋,但讓我從心靈深處產生強烈共鳴的,是這本《蘇聯的最后一天:莫斯科,1991年12月25日》。

攝影家有一句話:你拍得不夠好,是因為你離得不夠近。本書把蘇聯在世的最后一天,從凌晨到深夜描繪得如同高清照片,有的事情精確到幾點幾分,因為作者離得足夠近。康納·奧克萊利是《愛爾蘭時報》駐莫斯科的記者,他在蘇聯工作了四年,目睹了蘇聯解體。他娶了一位美麗的蘇聯姑娘為妻,對晚期蘇聯社會的實際狀況,比一般人看得更清。他與戈爾巴喬夫、葉利欽和他們的團隊混得很熟,有的成了哥們兒,所以了解不少聞所未聞的上層內幕,包括危篤病人的一些奇特症狀,讀之先是目瞪口呆,后是恍然大悟。

比如,戈爾巴喬夫最后一次行使總統權力的時候,就發生過怪事。

1991年12月25日,聖誕節。莫斯科時間晚上7點,美國東部時間上午11點,北京時間深夜12點。蘇聯第一任和最后一任總統戈爾巴喬夫,開始透過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宣布“停止我作為蘇聯總統的所有活動”。

此前一分鐘,他剛剛簽署最后一份總統令,依法律程序為蘇聯開具了“死亡証明書”。其間,要不是在場的美國人幫忙,戈爾巴喬夫的告別演講肯定推遲。

當時,綠色的文件夾已經打開,戈爾巴喬夫從上衣口袋裡掏出筆,一支蘇聯制造的墨水筆。戈爾巴喬夫首先拿它在文件夾上劃了兩下,試試好用不好用。這個動作非常嫻熟自然,說明蘇聯最高領導人的書寫工具發生故障不是一回兩回。

試驗的結果証明他的擔心並不多余,這支筆沒法寫字。本來就心煩意亂的總統忍不住抱怨:難道就沒有好一點的筆嗎?給我找一支好用的筆簽字!

站在一旁的CNN總裁湯姆·約翰遜反應很快,立即從口袋裡掏出一支圓珠筆——他夫人送的結婚紀念禮物,迅速遞到戈爾巴喬夫手上。

這支筆泛著黑色樹脂光澤,金色筆頭閃閃發亮,一看就是好東西。戈爾巴喬夫接過來,又習慣性地在文件夾上劃兩下。哇!世界上竟有如此流暢好用的筆,他滿意地笑了。於是,蘇聯總統用美國人提供的筆,利索地給蘇聯畫了句號。

自己的東西在一分鐘內變成了文物,約翰遜內心一陣狂喜。在整個直播過程中,他故作鎮靜地緊盯著那個寶貝。

蘇聯的葬禮終於結束了。戈爾巴喬夫疲憊不堪地站起來,很自然地把筆插進上衣口袋,如同煙民錯拿了別人的打火機。就在握手告別的時候,約翰遜再次逮住了機會:先生,我的筆!戈爾巴喬夫愣了一下,抱歉地笑了笑,於是物歸原主。

幾小時后,全美國的電視觀眾瞪大眼睛端詳著這個戰利品,心情就像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科林·鮑威爾所描述:“用一支筆劃了幾下……它就消失了!”

但當時沒有人在乎這個插曲,因為全民餓肚子已經好久了,包括頂級精英。蘇聯外長謝瓦爾德納澤向外賓發牢騷,他的妻子整天忙著去各個空空的商店排隊。蓋達爾是葉利欽的紅人、蘇聯俄聯邦副總理,他幼小的兒子幸運地買到了最后一片面包,突然有個婦女發瘋似的沖過來搶。蓋達爾說,當時全社會一片絕望,不知這樣的日子何時是頭!——列寧所謂“下層不願照舊生活、上層不能照舊統治”,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蘇聯唯一能做的是厚著臉皮跪求西方施舍,甚至連私人關系都搭上了。莫斯科市長波波夫請求美國國務卿貝克盡量多給點食物,過期的也行。美國國際外交政策協會主席吉姆·加裡森是蘇聯總統接見的最后一位外賓。臨別,總統的心腹雅科夫列夫摟住客人的肩膀,小聲請求:能不能再派一架飛機來?莫斯科人沒法活了。第二天,必勝客總裁給了這個面子。一位運送救濟品的美國空軍飛行員以為自己在做夢,對記者們大發感慨:他這輩子都在練習飛往蘇聯扔炸彈,沒想到是來送吃的!

看起來最不可思議的,是社會各階層人民對蘇聯關張的態度。俄國國家電視台只是插播了一句話,告訴觀眾一切都結束了,幾秒鐘后繼續播放電影和健康指南。戈爾巴喬夫的一個助手穿上大衣趕去聽音樂會。CNN聘用的俄語翻譯說,沒人覺得這是什麼大事。

戈爾巴喬夫結束演講不久,晚上7點32分,那面飄揚了將近70年的紅旗從克裡姆林宮上方降下。辦事的士兵把紅旗隨意一疊,“就像餐館的服務員收拾桌布一樣!”紅場上有不少散步的市民、軍人、游客和情侶,也有人放慢腳步看熱鬧,吹著口哨,嘻嘻哈哈的。事畢,大家繼續遛彎,好像什麼也沒發生。

戈爾巴喬夫對這一切並不驚訝,因為早在月初他就震驚過了。烏克蘭於12月1日舉行全民公決,讓老百姓自己決定是否留在蘇聯。蘇聯總統心存一點僥幸,畢竟俄羅斯人佔烏克蘭總人口的五分之一。他在電視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苦勸,並且舉例說,他的烏克蘭司機的鄉親們都反對脫離蘇聯。

公投結果讓戈爾巴喬夫差點暈過去:90%的人支持獨立!這個數字的潛台詞是,連他的俄羅斯族同胞都決定跟蘇聯分手。人都要吃飯,人們“厭倦了無休止的物資短缺”和社會混亂,顧不上別的了。

蘇聯存活的時間不算短,卻一直不能解決基本民生問題,好像忘了“人要吃飯”這個現實,這是不可原諒的錯誤。事實上,沙俄曾是世界上最大的糧食出口國,烏克蘭曾是歐洲的糧倉,而蘇聯卻在20世紀60年代后變成了糧食進口國,80年代后則“榮升”為全世界最大的糧食進口國。一年又一年,蘇聯的國家形象就是排隊,蘇聯人的基本生活方式就是搶購。人們隻要能搶到面包和日用品就滿意了,根本不苛求產品質量,連總統的墨水筆都不出水呢!

就在我讀完本書掩卷嘆息的時候,傳來了萬裡同志駕鶴西去的消息。萬裡是百歲人瑞。在鄉村,八十歲以上老人去世就是“喜喪”了。然而,各種媒體紛紛緬懷他,無不提到當年民間流傳的順口溜:要吃米,找萬裡。在極“左”路線余音裊裊的時候,萬裡果斷推行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魔術般地解決了安徽人的吃飯問題。由此發端,中國不單解決了十三億人的溫飽問題,馬克思提出的社會主義根本價值追求——實現每個人全面而自由的發展,也初見端倪。人們感念萬裡和開風氣之先的老一輩共產黨人,擁護“四個全面”的宏偉戰略,並且深深地愛著這片土地,完全是自然而然的。

真相是赤裸的,真理只是看起來復雜,好書都善於化繁為簡。全世界被蘇聯的宣傳哄住了,直到最后都沒人想過它會散伙。目瞪口呆的諸葛亮們提出了各種“診斷報告”,比如思想僵化,民族矛盾,軍事擴張,敵對勢力陰謀,國際原油降價,戈爾巴喬夫背叛馬克思主義,等等。不管症結是什麼、在哪裡,最終無不直觀地表現為生產力落后。

《蘇聯的最后一天》的作者正是用顯而易見的事實,告訴人們顯而易見的道理:蘇聯不是不該改革,而是改得太晚,讓人民等得太久﹔既然病入膏肓,那麼任何治療都沒有了意義,何況還下錯藥。不管什麼政權,如果人民連馬斯洛描述的人類最低端的需求都毫無保障、毫無指望,怎麼會有未來呢?

就在戈爾巴喬夫借用美國人的圓珠筆僅僅20多天后,鄧小平風塵仆仆趕到祖國溫暖的南方,面向北方做出了總結:“不堅持社會主義,不改革開放,不發展經濟,不改善人民生活,隻能是死路一條。”蘇聯為這個論斷提供了活生生的反証,堅定了中國共產黨人徹底丟棄蘇聯模式,永遠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信心和決心——對於我們來說,這就是這本書的價值。(習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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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楊麗娜、常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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