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功能神經外科領域,他的故事就是一部傳奇。從美國約翰霍普金斯醫院到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從一個優秀的醫學專家到一個杰出的學科帶頭人,他在十多年前首次把代表著功能腦病治療尖端技術的“細胞刀”技術從美國引入國內,極大地提高了帕金森病手術治療的有效率,讓無數中國患者在神奇的“細胞刀”治療后,肌肉不再震顫僵直,失去的生活工作能力得到了恢復。
他就是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功能神經外科主任李勇杰教授,頭頂著中國“細胞刀”第一人的光環,要將自己煉成“科學家型醫生”。
1.追求高水平醫學 走近“細胞刀”技術
李勇杰是個不甘停懈的人,求知的步伐未曾停下過。他生於上世紀60年代一個知識分子家庭,父親的言傳身教堅定了他求學的方向。1979年,母親的一句“咱家出一個醫生就好了,你就學醫吧”,讓李勇杰與醫學相伴一生。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績考取了北京醫學院,畢業后他又師從著名神經生理學家喬建天教授攻讀研究生,1991年獲得醫學博士學位,在山西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工作。
一切似乎就這樣安頓下來,他越來越喜歡治病救人的成就感,努力學習,勤奮工作,單位還給他分了房子。然而,安於現狀不是他的風格,專業知識愈是增長,李勇杰愈清醒地感到自己視野的狹窄。國內醫學科技數十年止步不前,早已與國際最尖端的技術水平形成斷層,對他來說,這是一種煎熬。他無法說服自己放棄內心不曾遺忘的夢想——走出去感受外面不一樣的風景。
由於在神經外科學和神經電生理學兩個領域的歷練,美國排名第一的約翰霍普金斯醫院向李勇杰伸出了橄欖枝,資助他赴美進行博士后研究。在那裡,李勇杰走近了當時國際前沿的微電極導向的立體定向神經外科手術,俗稱“細胞刀”技術。他清楚地記得一位來自馬裡蘭州的原發性震顫症女患者,那天是丘腦切開手術,腦內准確定位后,毀損開始,幾秒鐘之內,患者右手劇烈的震顫消失了。李勇杰問她感覺如何,她一言不發,盯著手翻來覆去端詳了許久,雙眼突然涌出淚水:“oh,it stopped.Look,after 10 years!Oh,my God!”(哦,它停下來了。10年了,我的上帝!)
李勇杰在手術中。圖片來源:首都文明網
李勇杰在手術中。圖片來源:首都文明網
李勇杰被這種立竿見影的手術療效深深吸引了,那一刻的震撼是如此強烈而復雜,整個世界的喧囂都好像靜了下來,他聽到來自自己內心深處的聲音:“一定要掌握這項技術!”這種渴望像揮之不去的精靈整日跟隨著他,讓他時時處於亢奮狀態。他更覺得冥冥之中自己就是為“細胞刀”才來到這裡的。
1995年3月,通過電視轉播的畫面,李勇杰目不轉睛地看著享譽世界的神經外科醫生Robert P.Iacono教授用“細胞刀”給一位帕金森病患者做手術。憑著在神經電生理技術方面的功底,李勇杰從電視屏幕上注意到一個細節——術中電信號噪音太高。李勇杰斷定可能是電生理系統的設定不太合理,與高頻電刀干擾的手術室環境不適應,需要更好地屏蔽。當晚,他就寫信給Iacono教授,坦率地談了自己對技術改進的看法。這個大膽的舉動引起了Iacono教授的注意,很快給他回了信,並發出了工作邀請。
就這樣,李勇杰加盟Iacono教授所在的Loma Linda大學醫學中心,走近了“細胞刀”技術。在Rome Linda大學醫學中心工作的兩年多時間裡,他見証了無數成功的手術,目睹了太多從輪椅上重新站起來的帕金森患者的感激和淚水,也掌握了有關“細胞刀”的全部技術,更得到了連美國人都孜孜以求的終身職位和充足的科研資金,一時間,事業與生活無不春風得意。
2.放棄海外優越生活 帶“細胞刀”技術回國
然而,剛三十出頭的李勇杰此時卻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
誰都曾有過少年時的夢想,青年時的信念,並為此燃燒激情。來美之初,李勇杰的目標是做一名神經外科的研究人員,但隨著“細胞刀”的運用,李勇杰發現既然先進的技術已擺在面前,如果能掌握它,並運用之為祖國服務,這豈不是一條更有效的捷徑?
他知道在遙遠的祖國,帕金森病發病率已達1‰,對於一個擁有十幾億人口的國家來說,這是一個多麼龐大的群體。他們正忍受著病痛的折磨:逐漸喪失工作和生活能力,一步步走向殘疾、癱瘓……而這一先進手術技術在國內還是空白。“如果將這項新技術帶回去,一定能造福國人!”回國的想法日益強烈,李勇杰堅信自己這顆理想的種子隻有落在祖國的土地上,才能生根發芽,他要在中國建立世界一流的功能神經外科研究與治療中心。
1998年,李勇杰毅然回國,當時正是他在國外生活得最好的階段。那個時候,他經歷了初到異鄉的不適,生活逐漸平穩並開始殷實起來,更重要的是可以按照自己的興趣,鑽研功能神經外科學。那時候出去的人都絞盡腦汁想留在國外,因此,回國的決定無疑如靜湖投石,激起千般漣漪,沒有人能夠理解他如此“異類”的選擇,第一反應就是“李勇杰是個不安分的人”。對於別人的質疑,李勇杰很坦然,“我總覺得應該嘗試去挑戰新的東西才能獲得快樂。就像人碰到了天花板,再也無法跳得更高的時候,就會本能地尋找新的出口,進行新的嘗試。你如果很清楚地知道將來的樣子,還有什麼意思?”
李勇杰為患者做檢查。圖片來源:首都文明網
李勇杰了解患者情況。圖片來源:首都文明網
1998年,作為中國駐美領事館“留學尖子人才”,帶著夢想回國的李勇杰選擇了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隨后推動宣武醫院與美國Loma Linda大學合作創辦了北京功能神經外科研究所,這也是中國第一家功能神經外科領域的臨床治療和科研機構。回國后手術的成功在意料之中,然而引起的反響卻是李勇杰始料未及的。中央電視台對他做了詳實的專訪,《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科技日報》、《健康報》等各大媒體競相報道,冠之以“中國‘細胞刀’第一人”之稱。無意之中,李勇杰成了宣武醫院人才引進戰略成功的范例,也成了當時各醫院引進海外留學人員的典范。從此,被患者稱作“細胞刀”的微電極導向立體定向療法風靡全國,北京功能神經外科研究所也被美國帕金森病基金會授予“卓越成就臨床中心”,成為亞洲唯一獲此殊榮的臨床機構。
說起這10多年的工作,李勇杰淡淡一笑,“‘細胞刀’是幾年前的事了,現在我們早已開始運用更前沿的技術手段治療更多的疾病。”李勇杰在不斷思索今后的道路,他給自己定的目標是科學家型的醫生:“不是簡單的一個醫生,而是要做研究搞創新,要有科學家的頭腦,做出來的東西不是司空見慣的。”
3.“終點站”造福無數患者 為“半截人”彭水林創奇跡
在眾多病人中,為給家人看病而跑遍大江南北變得一貧如洗的家庭數不勝數。每每遇到此類求醫者,李勇杰心情都無比沉重。幾經考慮,李勇杰提出了“終點站”概念。“我希望可以告訴患者,不要病急亂投醫,這裡解決不了,其他地方也不會有更好的辦法。”李勇杰希望給這些患者一個信念,讓他們心裡更踏實些。李勇杰心裡很清楚,要想讓病人甚至同行真正認同自己“終點站”的概念,就必須拓展功能神經外科的內涵和外延。
李勇杰帶領他的團隊不斷追蹤世界領域在功能性腦病的最新動態,改良技術方法,提升治療水平,拓展治療范疇。1999年3月,功能神經外科研究所應用丘腦底核毀損技術治療帕金森病獲得成功,同年又開展腦深部電刺激技術(腦起搏器治療術)治療帕金森病。1999年5月,首例全身性扭轉痙攣的手術獲得了成功。1999年下半年,首例痙攣性斜頸、舞蹈症以及抽動穢語綜合症等的手術相繼獲得了成功。李勇杰在創造性地把手術的治療范圍拓展到其他運動障礙性疾病之后,又開始了手術治療癲癇和疼痛的工作,至今已拓展到30多種功能性腦病。研究所形成了以疼痛中心、運動障礙中心和癲癇中心為核心,面癱、面肌痙攣以及精神外科為分支的多層次、全方位的學科構架,成為國內最大的功能性腦病臨床、科研和教學基地。自2009年起,研究所的帕金森病“腦起搏器”治療量達到全球第一,成為“腦深部電刺激全球最大治療中心”。
隨著名聲越來越響,李勇杰的“終點站”概念得到了越來越多人的認同,慕名而來的疑難患者更是數不勝數。張貴忠是一名帕金森症患者,患病11年,一直靠藥物控制病情,但隨著病情的發展,他的顫抖越來越嚴重,生活也不能自理。藥物的副作用越來越大,服藥后僵直的他隻能臥床,從軍的兒子為了照顧父親不得不退伍回家。李勇杰主任為他進行了腦深部電刺激手術,成功植入腦起搏器,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控制。當顫抖多年的張貴忠平穩走出病房時,他的家人流出了欣喜的眼淚。
李勇杰為“中國好人”彭水林(進入封面故事)檢查恢復情況。圖片來源:首都文明網
手術后,折磨老彭7年的疼痛消失了。圖片來源:首都文明網
在功能神外的病房裡,有著許多“特殊”的病人,彭水林就是其中的一位。
彭水林在7年前被一輛大貨車攔腰軋成兩段,原本身高168厘米的老彭隻剩下上半身的78厘米,他以驚人的毅力闖過生死大關,過上了自食其力的生活,成為了世界罕見的高截位存活者,被人形象地稱為“半截人”。然而,一種奇怪的疼痛始終折磨著他,明明肚臍以下什麼都沒有了,可老彭能清楚的感覺到身體殘端常常襲來劇烈疼痛,7年的折磨讓這個堅強的人有了輕生的念頭。一個腰部以下什麼都沒有,甚至沒有了臀部的“半截人”,身體殘端良好愈合的情況下,為什麼還會感覺到身體殘端的劇烈疼痛呢?李勇杰說這種疼痛醫學上稱為截肢痛,他和他的團隊為彭水林進行了脊髓電刺激手術,也就是在老彭的脊椎中段安放一個電極裝置,刺激他的脊髓神經,讓疼痛無法從脊椎下部傳輸到大腦皮層中,這樣老彭就不會感覺到肢體的疼痛了。“這簡直是個奇跡!我不疼了!”術后的彭水林終於告別了伴隨他7年的止痛藥。
4.17年孜孜追求世界水平 打造功能神經外科“中國隊”
李勇杰常提到“境界”這個詞,他說當醫生有幾個境界。第一個境界是學會看病做手術的本事,能為病人解決一些問題﹔第二個境界是不僅能獨立地承擔一些臨床工作,甚至有一定的名氣﹔第三個境界是意識到就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批量”地治療病人,必須借助一個團隊的力量,這個境界是當醫生的最高境界。
治療的患者越多,李勇杰越感覺到,縱使自己有天大的本事,可以治療的人也是極其有限的,隻有打造出一支有世界水平的功能神經外科“中國隊”,才能讓更多的患者受益。隨著研究所不斷發展和壯大,李勇杰開始轉換角色,從“運動員”向“教練員”和“裁判員”發展,工作重心也隨之進行了適時調整,從剛回國時90%的精力用於做手術、查文獻、寫論文,到現在60%的時間都會用於規劃研究所的學科發展。
學科要想發展,人才是第一位的。李勇杰選“隊員”時,在人品方面要求很高。“最根本的一點,他必須是好人,必須誠實,要有很好的是非觀。如果沒有善良之心,他就不會很好地對待同事和患者﹔如果沒有合作、沒有誠信,也就不會有什麼團隊精神。”李勇杰說,做一個值得信賴的醫生,首先是“仁者愛人”,胸懷仁愛之心。他常常告誡自己,面對手術刀下經過數百萬年進化的腦組織要深懷敬畏之心。他也告訴年輕大夫們:“人家能放心地把腦袋交給你擺弄,是因為你沾了醫院的光,是醫院的名聲給了你信任感和榮譽,否則你到大街上給人家剃頭,人家都未必信任你。”
患者和家屬紛紛送來感謝的錦旗。圖片來源:首都文明網
17年裡,李勇杰和團隊努力營造並踐行著這樣的理念,讓10萬余患者得到了世界水平的醫治,得到最人性化的服務和最堅定的心理支持,手術治療近15000例,有效率達到98%以上。患者除了來自全國30多個省、市、自治區和港澳台,還有來自美國、日本的遠道求醫者。研究所從帕金森病的治療入手,在這一領域內不斷發展、引進、消化、吸收和提升新技術、新療法,已逐漸將技術運用於其他運動障礙病,又馬不停蹄地拓展了癲癇、疼痛、腦癱以及精神外科領域。
回顧十多年來的工作,李勇杰是這樣評價的:“發展得比當初想象的還要好。”最讓他自豪和驕傲的,莫過於業已成型的團隊,“我當時回國的想法是有一個自己小的團隊來做帕金森病手術治療。沒想到我們現在做的內容遠遠不止帕金森這一項。更沒想到的是,我們的隊伍已經由我回國創業時的一個人,擴增至一百多人。大家各司其職,即使我不在,研究所的工作仍舊正常運行。帶領這樣一個團隊,經常讓我有如沐春風的感覺。我對未來信心百倍,憧憬多多。”單純做一個帕金森病專家、一個癲癇外科專家、一個疼痛醫學專家,甚至許多疾病方面的專家,都不能詮釋李勇杰的理想。做一名有科學家氣質的醫生,帶領一支技術過硬的團隊,為醫療領域創建新技術、新管理和新模式,才是他一直以來的追求。現在,他還在不斷地探索,發展和壯大功能神經外科“中國隊”,為更多的患者解除病痛。
(本網根據《“好醫生”李勇杰17年打造功能神經外科“中國隊”》、《造福國人的科學家型醫生》等稿件綜合,感謝首都文明網提供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