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須隆 蘇曉暉
2014年,國際關系結構性矛盾加劇並引發新危機新挑戰,大國博弈加劇。全球局勢中不確定因素上升,地區穩定遭遇嚴峻挑戰。然而,面對復雜局面,中國外交積極作為,因勢利導,中國的國際處境得以改善,並在國際事務中充分發揮中國特色大國作用。
國際格局演變遭遇“新常態”
發展中國家繼續集體崛起,西方實力相對下降,“南升北降”仍為大勢所趨,世界多極化趨勢繼續發展。美國“一超”地位動搖,對世界掌控力減弱,單邊黷武氣焰不得不有所收斂。去美元化、非美元化趨勢顯露,推動國際金融秩序重塑。新興和發展中國家國際地位顯著提高,成為推動國際體系變革和加強全球治理的生力軍。
2014年,全球發展分化特點加劇。各國增長有高有低,政策有緊有鬆。發達經濟體中,美國實現高增長而日歐增長率較低﹔美收緊貨幣,日歐繼續實施量寬政策。金磚國家中,中國和印度高速增長,而巴西和俄羅斯面臨經濟滯脹、貨幣貶值、資金流出等困境,增速較低。多極化趨勢在發展的同時遭遇阻力。發展中國家整體增長盡管仍保持較高水平,但增速放緩成為“新常態”,“南升北降”幅度收窄。
全球權力競爭發生復雜變化。權力的重心繼續由美國和歐洲轉向亞洲。與之相伴的是,國際關系進入不穩定時期,大國間競爭態勢加劇。美國的霸權統治將逐漸消退。美雖然仍將是強大的軍事大國,但伴隨著其他大國信心和影響的增長,其在政治、經濟和軍事方面將受到越來越多的限制。一些國家和組織加入對地區和全球影響性競爭。同時應該看到,美國為保住其全球霸權地位,決意重振綜合國力,在推進頁岩氣革命的同時,力推“再工業化”,重視創新驅動,美國到2014年年底成立八家制造業創新中心,美國經濟有望步入中速增長。在外交上美國顯示出歷史性突破動向,在大國博弈和地緣政治壓力下,美國為充分運用“巧實力”,鼓勵古巴改革,宣布准備就恢復美古關系展開磋商。美國為保住其金融霸權地位,國會2014年再次未能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2010年份額和治理改革方案納入撥款法案。顯然,國際金融秩序重塑任重而道遠,最大阻力則來自美國。
另外,非國家行為體興起,其國際影響愈發不可忽視。2014年,“伊斯蘭國”異軍突起,攻城略地,打通地區國家邊界,嚴重威脅西亞北非穩定。該股勢力打亂了美國中東戰略調整的部署和節奏,迫使其改變政策著力點的順序,對美國總體戰略布局也構成牽制。“伊斯蘭國”損害伊朗、中國、俄羅斯、歐盟等大國和國際組織的利益,對南亞、中亞、外高加索、西非、東非等地區也產生溢出效應。
烏克蘭危機觸發嚴重國際政治后果
以亞努科維奇政府宣布暫時中止與歐盟簽署聯系國協議和自貿區協定為導火索,以美歐為幕后黑手,以反對派走上街頭為燃點,烏克蘭危機一發不可收拾。亞努科維奇政權被推翻,克裡米亞通過公投脫烏入俄,烏東南部陷入動蕩。烏政府試圖剿滅東南兩州親俄勢力,俄羅斯普京發起的明斯克停火協議未能止熄戰火燃燒。突如其來的馬航空難事件,給烏克蘭危機火上澆油。烏內戰打響的同時,俄烏博弈加劇,俄與西方斗爭深化。
烏克蘭大選結果被美歐俄同時接受,但烏克蘭並未“中立化”。烏克蘭新政府與歐盟簽署聯系國協定加緊“入歐”,議會以壓倒性優勢通過法案,決定放棄不結盟地位,邁出投向“北約”重要步伐。烏克蘭外交部長克利姆金說,放棄中立地位將表明烏克蘭向歐洲和西方靠攏的決心,“這將(讓我們)融入歐洲和歐洲—大西洋空間”。[1]俄羅斯面臨艱難的“烏克蘭保衛戰”。
烏克蘭危機導致嚴重的地緣政治與國際秩序后果。俄與西方關系跌入冷戰結束以來的最低谷。烏危機標志著美歐“雙東擴”引發的地緣戰略與安全矛盾總爆發,俄絕地反擊,俄西關系陷入長期沖突。西方對俄羅斯揮舞制裁大棒。俄羅斯則針鋒相對,做出“不容勒索”、“予以反擊”等強硬表態。雙方圍繞烏克蘭問題展開擠壓與反擠壓、孤立與反孤立、制裁與反制裁斗爭愈演愈烈。歐陸重新成為地緣政治較量前沿,再臨傳統安全風險,引發“新冷戰”乃至新熱戰憂患。俄復興遇阻,其主導的獨聯體一體化受挫。尊重國家主權與領土完整、不干涉內政等國際關系准則遭逢挑戰,西方在國際關系准則上的“雙重標准”凸現。
烏克蘭危機使美國一石多鳥,初達奪烏弱俄拉歐及重振北約之目的。歐聯美助烏抗俄的同時,力避自身利益受損,圖謀利用明斯克停火協議等緩和緊張局勢。日本不得不追隨美歐制裁俄羅斯,同時尋機拉俄。俄在烏局勢上與西方艱苦拉鋸,在國際戰略大棋局上則縱橫捭闔。一是加強東向戰略,提升中俄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二是在美國敏感縱深“亮肌肉”,戰略轟炸機、潛艇等“四面出擊”,在中東、拉美、東北亞、極地、網絡等要地動作頻頻﹔三是設法利用歐美矛盾與立場差異,加強對歐接觸與談判。但俄因油價暴跌和西方制裁,經濟軟肋被擊中,正陷入金融與經濟危機,對俄構成嚴重挑戰。
烏克蘭危機還意味著,全球形成亞太、中東和歐洲三大地緣政治對抗並行推進、發展、相互影響的局面,牽動國際戰略格局深刻演變。俄與西方關系嚴重惡化意味著,布熱津斯基等曾經鼓吹的將俄羅斯拉入西方陣營構筑大西方的戰略設想破產,俄加入西方富國俱樂部並融入西方文明體系的追求遭受重挫,日本安倍政府則面臨美俄二選一的難題,其拉俄對華的如意算盤落空。
在國際戰略環境特別是西部安全環境惡化背景下,俄“安全防范向西,經濟合作向東”的態勢正在加速形成。中俄戰略協作與務實合作進一步深化迎來重要機遇期。中俄在能源合作方面取得突破性成果,在“絲綢之路經濟帶”建設上的合作得到加強。俄羅斯將更加重視與新興大國和地區國家的合作,從而有利於推進金磚國家合作、上海合作組織和亞信會議等多邊機制的發展。
三股惡勢力呈回潮和蔓延之勢
恐怖主義、極端主義和分離主義是對國家安定團結和世界和平發展危害極大的三股惡勢力。2014年,三股勢力抬頭。聯合國大會第69屆會議一般性辯論及聯合國其他會議一並表明,三股惡勢力日益成為各方心頭大患和重大關切,亟待加強共同應對。
“伊斯蘭國”躍升為全球實力最強、影響最大的恐怖組織,引起廣泛警惕。其在敘利亞、伊拉克崛起,打破了西亞北非政治格局,嚴重影響地區穩定。“伊斯蘭國”決意消滅以色列,挑戰伊朗地緣戰略利益和俄在中東“勢力范圍”。該勢力嚴重影響美對伊拉克戰爭和對伊“民主改造”的成果。同時,擾亂美國中東戰略調整的部署和節奏,迫使其改變政策著力點的順序。將恐暴勢頭打下去,成為美國中東政策的當務之急,而更迭巴沙爾政權的選項不得不推遲。同時,“伊斯蘭國”也對美推進亞太“再平衡”等其他戰略重點構成牽制。其發誓佔領新疆,對中國主權和國家統一構成潛在威脅。其吸引全球極端與恐暴分子加入“聖戰”,並將恐怖威脅擴散到世界各地。各恐暴組織“學習借鑒”其斗爭經驗,阿塔、巴塔、“博科聖地”、利比亞原教旨主義武裝等發動新攻勢,印尼“伊斯蘭團”宣布成立東南亞“伊斯蘭國”,導致亞非兩洲出現大范圍動蕩。美聯合多國打擊“伊斯蘭國”,但未能遏制其擴張。
恐怖主義擴散趨勢引發各方關切。除“伊斯蘭國”外,索馬裡的青年黨、西非的博科聖地以及基地組織都構成巨大威脅。中東地區沖突像磁石一樣,吸引著世界各地的恐怖和極端分子前往參戰。這些恐怖勢力一旦“回流”,將對各國、地區乃至國際安全與穩定構成嚴重挑戰。社交媒介被用作恐怖極端組織煽動理念的陣地,策劃恐怖襲擊的手段,招募恐怖分子的平台,網絡恐怖主義將成為威脅擴散的幫凶。
極端主義堪稱恐怖主義的孿生兄弟。恐怖主義回潮伴隨著極端主義意識形態的抬頭和煽動性言論的蔓延。不同文明間聯盟高級代表納賽爾強調,極端暴力主義及其助長恐怖主義的作用是21世紀全人類所面臨的挑戰。恐怖組織和極端思想正在爭取下一代。伊朗總統魯哈尼強調,中東的許多地區目前正在極端主義的火焰中燃燒,極端分子從世界各地來到中東,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意識形態,這就是暴力和極端主義。西方在中東等地的戰略性錯誤使這些地區滋生恐怖和極端分子,基地組織、塔利班以及現代極端主義團體被制造出來的經驗表明,不能夠利用極端團體來對付一個敵對國家,最后又對極端主義抬頭的后果無動於衷。
分離主義和分裂勢頭抬升也引起高度關注。更多國家正在面臨民族分離主義和政治分裂的嚴峻挑戰。聯合國秘書長潘基文表示,造成分裂的政治正在抬頭,即時通信、自由貿易和旅行便利被一些勢力用來制造分裂。西方往往對分裂問題採取雙重標准,縱容分裂政治,使問題火上澆油。
亞太地區大國戰略博弈深化
中美博弈進入深水區。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設計中,將中國視為戰略對手,多管齊下對中國布局設防,應對中國崛起。美國加強與地區國家的軍事關系。美國與日本正在共同修改防衛合作指針,明顯要將中國作為假想敵。美國與菲律賓簽署加強防務合作協議,使美軍進入菲海空基地,並擴大輪換部署。美國部分解除對越南武器出口限制。美國表示計劃增派駐扎在澳大利亞的部隊。奧巴馬總統訪問日本、韓國、馬來西亞、菲律賓、緬甸等國時,均談到提供安全保障或援助。美加大地區軍事投入,計劃將每年在亞太地區舉行的演習增加到130次,將港口訪問增加到700次,對該地區的對外軍事資助增加35%,軍事培訓和教育投入增加40%。[2]同時,美國持續對中國進行抵近偵察。美還借地區主權權益爭端對華施壓,借此“規范”中國行為。美官員公開指責中國“破壞南海地區的穩定”,並警告稱如果國際秩序受到威脅,美不會無動於衷。美認為中方在領土主權和海洋權益爭端方面更加強硬,增加了地區國家擔憂,並炒作中國軍隊加強軍事演習訓練、發展先進武器裝備,可能對美國相關軍事設施構成威脅。美國還繼續對中國設立東海防空識別區指手畫腳,並“警告”中國不要在南海設立防空識別區。在網絡安全問題上,美國更多次無端對中國發難,甚至以所謂網絡竊密為由起訴五名中國軍官。美國無法推翻中美就構建新型大國關系達成的共識,卻在執行過程中避重就輕。美國一方面要求中國與美合作,另一方面卻回避在中國核心關切問題上給予應有尊重。尤其主權、領土等涉及中國核心利益的問題上,美國公然支持日本、菲律賓、越南等國對中國的挑舋,並高舉“國際法、國際准則”旗幟,壓中國澄清“九段線”。
中日關系症結在於日本政治右傾化。2014年,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繼續追尋其所謂“正常國家化”目標。日方在歷史問題上嚴重倒退,不顧中韓等周邊國家抗議,美化侵略歷史,否認強征慰安婦事實。日本政府修改“武器出口三原則”,強推解禁集體自衛權,擺脫專守防衛原則對日本的制約,推進自衛隊全球化,架空和平憲法,擺脫戰后秩序。日本極力否認釣魚島爭議。日首相借外交活動拉幫結派圍堵中國。中日達成四點共識為兩國關系帶來轉圜希望,但日方針對共識的負面言論和行動為兩國關系蒙上陰影。
中國國際處境改善
中國國際處境由相對緊張轉向相對寬鬆、緩和。這既是客觀形勢使然,也是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奮發有為的積極成果。
中國精心運作主場外交並大獲成功。借助主場外交,中國提振亞信(CICA),倡導新亞洲觀和亞洲安全觀,舉辦史上最好APEC峰會,提出構建亞太夢,啟動亞太自貿進程﹔致力於創設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金磚發展銀行和絲路基金,力推“一帶一路”倡議,與各方打造開放包容的利益與命運共同體。中國的主場外交成就足以彪炳史冊。
中國大力推進周邊外交,打造利益共同體和命運共同體。2014年,中國與周邊國家繼續密集高層交往,各層次、各領域合作全面展開,彼此利益融合不斷深化,相互理解逐步加強。繼2013年習近平主席提出親、誠、惠、容的周邊外交理念之后,中國2014年又召開中、印、緬三國共同紀念和平共處五項原則發表60周年活動,賦予和平共處五項原則新的時代內涵,在周邊和國際社會產生積極反響。中國推進同東北亞國家務實合作,習近平主席對韓國、蒙古進行專訪,用“四個伙伴”豐富了中韓戰略伙伴關系內涵,將中蒙關系提升為全面戰略伙伴關系。中國繼續推進與東南亞國家關系,在2013年李克強總理提出的“2+7”合作框架基礎上進一步提出協力規劃中國—東盟關系發展大戰略等新建議。中方啟動中國—東盟自貿區升級版談判,商談中國—東盟國家簽署睦鄰友好合作條約事宜,推動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進入實質性磋商階段。中國實現對中亞國家訪問全覆蓋,習近平主席、李克強總理分別成功訪問塔吉克斯坦和哈薩克斯坦。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C線通氣並啟動D線建設,建立中國—歐亞經濟合作基金,簽署了商談十年之久的上海合作組織國際道路運輸便利化協定,開啟了上合組織的擴員進程。中國加強與南亞國家友好合作,習近平主席訪問馬爾代夫和斯裡蘭卡,建立中馬全面友好合作伙伴關系,宣布啟動中斯自貿區談判,啟動科倫坡港口城項目,有力推進了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3]
中國推動大國關系健康發展。乘勢而為,加強了中俄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取得重大務實合作成果。中國力推中美新型大國關系建設。美方承認中美關系的重要性,強調中美強有力關系是美“亞太再平衡”核心。同時,美國對華“合作共贏”需求有所上升。美國歡迎中方加大對美投資,承諾對包括國有企業在內的中國投資者保持開放的投資環境,重申其開放投資政策以及依法以公平和平等方式對待所有投資者的承諾,宣布對華新簽証措施。美國強調中美在朝鮮半島去核化、伊朗核問題、降低溫室氣體排放、中東等問題上具有“共同利益”,希望中國與美國進行合作。中國致力於將中歐兩大力量、兩大市場、兩大文明結合起來,共同打造中歐和平、增長、改革、文明四大伙伴關系,為中歐合作注入新動力。
中國積極管控分歧,提出解決南海問題“雙軌思路”,與日達成四點原則共識,改善對越關系,與美達成海上意外相遇准則,中美簽署建立重大軍事行動相互通報機制和公海海域海空軍事安全行為准則。
中國開展新一輪改革開放,釋放市場、資本魅力和威力,推介中國發展前景光明論和機遇論,增強了國際影響力,提升了國際地位和聲望。
結 語
總之,2014年國際形勢亂象叢生,挑戰與機遇並存。地緣政治領域發生重大事變,在深刻影響國際戰略格局的同時,讓復蘇乏力的世界經濟“雪上加霜”。傳統安全與非傳統安全威脅相互交織、現實空間與虛擬空間挑戰相互交錯,使人們覺得這個世界變得更不安寧了。
然而,正像習近平主席在中央外事工作會議上指出的那樣,我們看世界,不能被亂花迷眼,也不能被浮雲遮眼,而要端起歷史規律的望遠鏡去細心觀望。綜合判斷,和平與發展的時代主題沒有改變,世界多極化向前推進的態勢沒有改變,亞太地區總體繁榮穩定的態勢沒有改變,國際力量對比繼續朝著有利於和平與發展方向變化,中國發展仍然處於可以大有作為的重要戰略機遇期。
展望2015年,國際社會將共同紀念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也將共同制定2015年后發展議程﹔中國人民將隆重紀念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並繼續推進全面深化改革和全面依法治國進程。和平與發展將成為世界聚焦的兩大議題,也將是中國外交的兩大任務。中國特色大國外交必將在國際格局大變動背景下繼續有大作為,為世界和平與發展做出更加重要的“中國貢獻”。
(第一作者系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
國際戰略研究所所長,研究員﹔
第二作者系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
國際戰略研究所副所長,副研究員)
[1] 《烏克蘭放棄“中立”》,http://world.people.com.cn/n/2014/1225/c157278-26271898.html.(上網時間:2014年12月26日)
[2] Speech Delivered by Secretary of Defense Chuck Hagel at IISS Shangri-La Dialogue, Singapore, May 31, 2014, http://www.defense.gov/Speeches/Speech.aspx?SpeechID=1857>.
[3] 《盤點2014:中國外交豐收之年——王毅出席2014年國際形勢與中國外交研討會開幕式並發表演講》,http://www.fmprc.gov.cn/mfa_chn/zyxw_602251/t1222375.shtml.(上網時間:2014年12月26日)
(《當代世界》雜志授權人民網-中國共產黨新聞發布,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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