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尚往来本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家婚丧嫁娶,我家盖房上学,这种人与人之间的人情往来,传递出感恩与互助。然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们交往范围的日益扩大,人情消费越来越货币化,渐渐失去了淳朴的感情支撑。办事首先想到找熟人,看病要给医生塞红包,孩子上学要跑关系,甚至权力寻租也摆上桌面,不再是潜规则……人情消费泛滥成灾,挤压着社会经济发展的空间。
名目繁多的人情消费,体现着当下社会的浮躁,给人们造成沉重的心理负担和经济负担。有数据显示,中国户均人情消费在家庭总收入中的占比达7.9%,收入水平最低的25%的城市家庭人情消费占总收入的比例高达45.1%。
也许有人奇怪,为何人们一方面感叹人情淡漠,一方面又对人情消费趋之若鹜,甘愿为“情”所困?
从经济学角度讲,人情消费首先实现了风险管理。在某种意义上,人情消费是小农经济留下的产物。即使在今天,人们大多生活在一个相对有限的圈子里,遇到红白喜事这样的大事,往往是一家一户无力解决的,这就需要把风险作为一种商品打包之后对其优化配置,把原本属于一个家庭内部的事务变成了一群人的事务,单个人的风险成本最小化,通过“随礼”支付或收取一定的费用,实现互助。其次,人情消费有储蓄的功能。别人办事时前去“随礼”,等于在别人那里存了一笔钱,当自己办事时别人往往会还以更多的人情,于是,人情在无数次的“亏欠”与“偿还”中,不断加深和延续。第三,人情消费还有融资的功能。当在种种外部条件的约束下,急需用钱的人们不能和金融服务对接时,正是通过置办酒席在短时间内获得流动性,以解燃眉之急。
人情消费还能以民间财富转移的形式,对收入进行再次分配。人情消费本身就是一种特殊的物质资源转移和重新配置方式,由于每户家庭基本情况不同,婚丧嫁娶的数目也是不一样的,这就导致收入从举办酒席较少的家庭往举办酒席较多的家庭转移。
但由此得出人情消费能够扩大内需、有利于经济发展的结论显然是片面的。
从宏观上讲,产生人情消费的红白喜事会带来一系列 “仪式经济”开支,如宴席、烟酒、乐队等费用,这些都将增加国民收入核算恒等式里的消费项,拉动宏观经济增长。同时,还产生了以各类仪式为服务对象的诸多盈利群体,如厨师、司仪等,这些人找到了就业机会,有了收入来源。但假设人们的收入相对固定,用于人情消费的份额多了,用于其他方面的消费必然减少,一些重要投资由于资金被挤占而被迫放弃,国民收入核算恒等式里的投资项随之减少,人情消费对宏观经济的拉动作用也因此被削弱或抵消。
从微观上讲,人情消费对中低收入者造成的负担尤为沉重。一方面,随礼的数目的多少与关系亲疏有关,而与家庭收入没有直接关系,如此一来,中低收入者随礼数额越高,占家庭收入的比例就越大。另一方面,表面上看来上礼的同时也得到回礼,礼金有进有出,收支相抵差不了多少,实际上,存在着严重的资源虚耗。比方说,张三结婚办酒席,李四和王二麻子出席送了礼金,为了收回成本,随后李四和王二麻子找机会也办了两次酒席,总体上看,是三人集资办了三场酒席,但是礼金中的大部分是被虚耗了的,人们收到的礼金绝对少于送出的礼金,差额的大部分用在置办酒席上。而酒席更会产生巨大浪费,总会剩下很多酒菜,这就造成有限的资源大量浪费。有数据显示,国人每桌酒席浪费的平均比例在20%-30%之间。
如此看来,人情消费的游戏,每个人都参与其中,又都是情非得已的玩家。尽管人情消费给人们带来沉重的负担,但又的确有其存在的合理性。因为消费是一种计算投入产出的趋利行为,人情则是不计回报的情感投入。其实,人情消费中应该有更多的感情付出。人情消费中最重要的,归根到底是人与人的关系,要维护好这种关系,不仅需要物质,更需要情感。与其在物质的来往中被人情关系累到身心俱惫,不如给感情的投入多一些空间,让人情回归人情,消费回归消费,使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发扬和继承,还原纯朴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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