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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代楷模”其美多吉先进事迹报告会发言摘登

2019年04月19日08:43    来源:《工人日报》

原标题:“时代楷模”其美多吉先进事迹报告会发言(摘登)

雪线邮路是我一生的路

其美多吉

1963年,我出生在德格县龚垭乡,家里有8姊妹,我是老大,那时家里十分贫困,初中没读完,我就回家干农活了。

小时候,我们那里很少见到汽车,路过的,主要是绿色的军车和邮车,每次我都会追着跑。18岁那年,我买了一本汽车修理的书,慢慢琢磨着学会了修车和开车,在家乡还小有名气。

1989年10月,德格县邮电局有了第一辆邮车,公开招聘驾驶员。我会开车,还会修车,被选中成了全县第一个邮车驾驶员,感觉特别光荣。

10年后,单位把我调到甘孜县,跑甘孜到德格的邮路,这是我们甘孜海拔最高、路况最差的邮路。这条路,大半年都是冰雪覆盖。冬天,最低气温零下四十多摄氏度,路上的积雪有半米多深,车子一旦陷进雪里很难出来,积雪被碾压后,马上结成冰,就算挂了防滑链,车辆滑下悬崖、车毁人亡的事故也时有发生。夏天,也会经常遇到塌方和泥石流。山上的碎石路,很容易爆胎,换轮胎特别费劲,近百公斤的轮胎,换下来要一两个小时。每次轮胎换好,人已经累瘫了,嘴里一股血腥味。

在邮路上,我们最害怕的就是遇到“风搅雪”,它就像海上的龙卷风、沙漠的沙尘暴,狂风卷着漫天大雪,能见度极低,汽车根本无法行驶,全靠一步一步摸索探路。有一次,我的同事邹忠义,在山上遇到了“风搅雪”,邮车滑到了沟里。他爬出邮车背着机要邮袋,连走带爬了6个多小时,找到救援时,双手已严重冻伤。直到第二年雪化了,邮车才被吊上来。

我们每一个邮车驾驶员都被大雪围困过,当过“山大王”。被困山上时,寒风裹着冰雪碴子,像刀子刮在脸上,手脚冻得没有知觉。晚上,为了取暖和驱赶狼群,我们只有生火,单位培训告诉我们,人在,邮件在,紧急情况下,除了邮件,什么都可以烧,最困难的时候甚至连备胎和货箱木板都拆下来烧过。有一次遇到雪崩,我和同事顿珠用水桶和铁铲,一点一点铲雪,两天两夜才走了1公里。同事德呷,曾经被困过整整一个星期。所以,我们每次出班,都会准备两三天的干粮。

有人跟我说:多吉,你不是在开车,而是在玩命!其实,我也知道生命的宝贵,因为我们都知道,生命不仅是自己的,也是家人的、单位的,我们永远都把安全放在第一位。值得骄傲的是,我们车队从未发生一起责任事故。

在邮路上,孤独是最难受的,有时可能半天遇不到一个人、一辆车,特别是临近春节,几乎看不到车,我就更加想家,想家的时候,我就唱歌,唱着唱着我就唱不下去了……别人在家跟父母、子女团圆,只有我们开着邮车,离家越来越远。30年来,只在家里吃过5次年夜饭,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但我知道,乡亲们渴望从我们送去的报纸上了解党和国家的政策,盼望亲人寄来的信件和包裹。乡亲们都说,每当看到邮车,就知道党和国家时时刻刻关心着这里。所以,再苦再难,我们的邮车都必须得走。

“别人有困难,我们一定要帮,不能把邮路的优良传统丢了。”这是一代代邮运人传下来的一句话。我从未忘记。

1999年的冬天,我看到一辆大货车停在雀儿山的路边,我赶紧下车询问。司机拉着我的手说:“我们是去拉萨的,车子坏了,困在这已经两天了,求你帮帮我们。”过去藏区交通很落后,货车载人是常见的事,那辆车上有30多个人,有老人、妇女和小孩,他们非常的焦急。我一边安慰他们,一边赶紧帮他们修车。经过反复尝试,终于找到了问题,修好了车子,他们都非常高兴,围着我,用最朴实的民族方式为我祈福。

2010年6月的一天,快到雀儿山垭口,我看到一个骑行的驴友,躺在路边的石头上。我马上下车查看,那个小伙子说他只是感冒,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可在海拔5000多米的高原上,感冒是最要命的。我看他脸色不对,坚持把他扶到邮车上。刚上车,他就昏迷了。我赶紧开车下山,把他送到医院。医生说,如果不是及时下山,命可能就丢了。

过去,邮路上意外和危险经常会发生。2012年9月的一天,我开着邮车返回甘孜。晚上9点多,路边冲出一帮歹徒,拿着砍刀、铁棒、电警棍,把邮车团团围住,我冲到邮车前,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一阵乱打乱砍,我昏了过去。

后来才知道,我被砍了17刀,左脚骨折,肋骨断了4根,胳膊和手背上的筋也被砍断,头上被打了个大窟窿。现在,除了脸上和身上的伤疤外,我还有一块头骨是用钛合金做的,天气一凉,就像一块冰盖在头上,晚上睡觉,必须戴着棉帽,不然就疼得受不了。

我经历了大大小小6次手术。医生说,我能保住命,已经是个奇迹了。出院后,我的左手和胳膊一直动不了,就连藏袍的腰带都系不了。作为一个藏族男人,连自己的腰带都系不了,还有什么尊严。那一刻,我流泪了。

很多人觉得,我就算活下来,也是个废人。可我不想变成废人。我四处求医,几乎绝望的时候,在成都遇到了一位老中医,他告诉我,我左手和胳膊上的肌腱严重粘连,必须先把粘连的肌腱拉开,但是这种破坏性治疗会特别痛。我说:“只要能再开邮车,什么痛我都不怕。”

老中医让我抓住门框,身体使劲往下坠,每次要一两个小时。我痛得浑身是汗,死去活来。就这样,硬是把已经粘连的肌腱,活生生地拉开了。治疗两个多月后,我的手和胳膊,居然真的可以抬起来了。

受伤期间,最担心我的,是我的妻子泽仁曲西。她一直为我担惊受怕,我最亏欠的就是她。

受伤一年半后,有一天停水了,我和妻子去提水。两个7公斤的塑料桶,我试着提了起来。那是我受伤后第一次提起这么重的东西,我很兴奋,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她没有跟上来,我一回头,看到她正在擦眼泪。那是我受伤后,第一次看到她哭。在我生命最危急的时刻,她都没有当着我的面哭过。看到她哭,我也哭了……那一刻,我才意识到,在我生命中,她是那么的重要。

身体基本恢复后,每天看着来来回回的邮车和同事们忙忙碌碌的身影,我实在坐不住了,整天想重返邮路。领导跟我说,我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但我想,是组织关心和同事的帮助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人要凭良心做事,我必须回报。直到第六次提出申请后,我才重新开上了邮车,带着一颗感恩的心,回到雪线邮路。

2017年9月26日,雀儿山隧道开通了。我开着邮车,作为社会车辆代表,第一个通过,以前过雀儿山需要两个多小时,现在只要12分钟就过去了!这条人间天路让我感叹,我们的祖国太伟大了!

30年来,我从邮车和邮件上,看到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巨大变化。我的邮车从最开始4吨,换到5吨,再到8吨,到今天的12吨;邮车上装的是孩子们的教材和录取通知书、报刊和机要文件,还有堆积如山的电商包裹,我知道这些都是乡亲们的期盼和藏区发展的希望,是伟大中国梦实实在在的成果。

2016年5月和2017年4月,我两次到首都北京,代表康定至德格邮路车队领取奖牌,受到交通运输部、国家邮政局、中国邮政集团领导的亲切接见。那是在大山里开车的我,做梦都没想到的。回来后,我就递交了入党申请书,现在,我已经是一名共产党员了。今年,我被中央宣传部授予“时代楷模”称号,并在人民大会堂作报告,我感到无比光荣。

我知道,我所取得的这些荣誉,不仅仅属于我和我们车队,也属于坚守在雪线邮路上一代又一代的邮政人和交通人,属于广大藏区的各族同胞。

如今,我的小儿子扎西泽翁,也成了一名邮运人。最小的徒弟洛绒牛拥,也可以单独开车上路了。

跑了30年的邮路是寂寞和艰辛的,但这是我的选择,从来没有后悔过。

雪线邮路是我一生的路!

(其美多吉,甘孜县邮政分公司长途邮车驾驶员、驾押组组长)

阿爸 我心中的英雄

扎西泽翁

我是其美多吉的小儿子,也是他的同事。这辈子,我最佩服的英雄就是阿爸。

小时候,我们家住在德格县,阿爸在邮电局开车,一出车就是半个多月不回家,家里就阿妈带着我和哥哥。

那时,看到别的孩子做什么都有爸爸陪着,我特别羡慕。有的小伙伴会问我,你阿爸是做什么的?怎么老不在家?我总是很自豪地说:“我阿爸很了不起,他是开邮车的!”

后来,阿爸工作调动了,我们家也从德格县搬到了甘孜县。阿爸开的邮车更大了,但跑的邮路也更远了。每次看到阿爸开着绿色的大邮车像风一样来来去去,觉得他很威风,但不知道他的辛苦。

高一那年大年三十,我们一家人回德格过年,阿爸正好到德格出班,二叔开着自家的货车载着我们和他一路同行。下午4点多,过了雀儿山四道班,邮车就抛锚了。那天雪下得特别大,车还没修好,轮胎就被大雪掩埋起来了。

阿爸怕我和堂弟冻着,让我们呆在车里,他和二叔在外面,一个用铁锹铲雪,一个直接用手刨,好不容易把车修好,前前后后干了10多个小时。直到第二天早上5点多,我们的两辆车才从雪堆里爬了出来,阿爸和二叔也成了两个“雪人”。

那天夜里,有一辆客车也在不远处抛锚了,车里的乘客没东西吃,阿爸把我们带的年货分给了他们。就这样,在零下30多摄氏度、海拔5000多米的雀儿山上,我们所有人都过了一个特别的除夕。

直到那时,我才体会到,原来对雪线邮路驾驶员来说,这样的艰难是家常便饭,而这些经历,阿爸从来不跟我们讲。

2011年之前,我们家特别幸福。阿爸奔波在邮路上,在阿爸的影响下,哥哥白玛翁加也进了甘孜县邮政公司上班。然而,没想到,一个天大的不幸会在那年夏天到来。

2011年7月17日,哥哥突发心肌梗死去世了,那年他26岁。当时,哥哥正准备结婚,家里已经开始给他布置婚房,但他突然就走了,留给全家人巨大的悲痛。

哥哥走的那天,阿爸正出班到石渠县,接到消息后,他连夜赶了300多公里,来到医院。看到平躺在病床上哥哥的遗体,阿爸失控地扑了上去,紧紧抱住已经冰凉的哥哥,哭着说:“让我再抱抱他,再亲一下他。”那段时间,阿爸一下老了很多。

哥哥走后不久,阿爸又开着邮车上路了。时间慢慢过去,但伤痛并没有消减,每当想起哥哥,阿爸还是会大哭一场。哭过之后,他又去上班了。我知道,只有跑在邮路上,阿爸才会暂时忘掉悲痛。

哥哥去世刚过去1年,不幸再次降临我们家。2012年9月,有几天,我在学校一直没接到阿爸的电话,觉得很奇怪,就给他打电话,结果是阿妈接的,这种情况很反常。可不管我如何追问,阿妈都没有告诉怎么回事。那天,一个同学给我打电话,问我阿爸怎么样了。我才知道,阿爸在邮路上被砍伤,我却毫不知情。我马上请假,赶去成都的医院,看到阿妈正在重症监护室门口求医生,让她进去看一眼。

透过重症监护室的玻璃,我看到阿爸整个头都缠着纱布,嘴里插着管子,昏迷着。当时,我心里充满了仇恨,一心想找到砍伤阿爸的人报仇。

阿爸的情况稍微好了一点以后,我和老家赶来的亲戚们都说要为阿爸报仇,可阿爸阿妈跟我们说:“不要去报仇,要相信国家,相信法律”。

1年后,阿爸回到工作岗位。很多人都觉得,阿爸能活下来都是奇迹,能重返邮路,更是不可思议。只有我知道,阿爸承受了多少痛苦,阿妈流了多少眼泪。

从小阿爸就告诉我和哥哥,藏区邮政上有许多一代一代接班的邮政家庭,他也希望我们有人能接他的班。记得哥哥进邮政局工作后,阿爸特别高兴,哥哥走了以后,我对阿爸说,我也要当一名邮政职工,将来接阿爸的班。2015年10月,我如愿到甘孜县邮政公司上班了,成了阿爸的同事。

这些年,看着阿爸一天天变老,两鬓也开始斑白,身体远不如前,我多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点。每当晚上回到家,阿爸受过伤的肩和背,就会特别痛。在他睡前,我会给他揉揉肩,用手掌把他的背搓得发热,他睡得才会好一点。

其实,作为儿子,我真希望阿爸能歇一歇,可是他说,只要自己还跑得动,就会一直在邮路上跑下去。

(扎西泽翁,甘孜县邮政分公司邮运调度员)

雪线邮路的幸福使者

李显华

其美多吉是忠诚使命、履行职责的榜样。他今年56岁,1989年进入邮政企业,先后在德格县邮政局和甘孜县邮政分公司担任长途邮运驾驶员、驾押组组长。30年来,其美多吉平均每年行驶5万公里,行车总里程140多万公里。他圆满完成了每一次邮运任务,从未发生过一起责任事故,带领的班组连续30年机要通信质量保持全优,仅2018年,就安全行驶近60万公里,运送邮件76万件。他用行动践行了邮政人“一封信、一颗心”的服务精神。

令驾驶员们望而生畏的雀儿山公路,对其美多吉来说早已是“轻车熟路”了。那里的“老虎嘴”“石门坎”“鬼招手”“老一档”等危险路段他都了如指掌。他说:“只要一闭上眼睛,雀儿山路段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子里十分清楚。”他还说:“我只有开着邮车跑在路上,才有幸福感,就像歌手在舞台上才能找到自己的灵感和激情。”

随着交通条件和邮政设施的不断改善,邮车的车型也不断更新。每次换新车,其美多吉都带头学习,他总是最先掌握新车的驾驶和修理技术,不光自己取得了高级驾驶员职业证书,他还热心帮助身边的同事学习和提高。

其美多吉是立足岗位、奉献人民的典型。过去,雪线邮路是一条距离死神最近的路,车辆的每一次换挡、加速、转向都是与死神在博弈。而且艰险的不只是路况,劫匪和野狼也时常威胁我们驾驶员的安全。但其美多吉说:“没有邮车翻越不了的高山,没有我们邮车驾驶员克服不了的困难。”

2012年,他在执行邮运任务途中,遭遇歹徒袭击,几乎丧命。治疗过程中,医生说:“即使康复,也不能再开邮车了。”但其美多吉虽历经劫难,却不肯认命。

2014年,其美多吉多次找县公司,要求重返邮路,公司领导考虑,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差点把命都丢了,跟他说:“还是调整岗位,给你换一个轻松点的工作吧。”但他仍不死心,又跑来找我,我也劝他换一个岗位,但他却说:“在我生命垂危的时候,是组织关怀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的特长就是开车,我要用这条命继续开邮车,回报组织对我的关怀!”。

其美多吉是维护团结、推动发展的楷模。在雪线邮路上,其美多吉与身边的同事、路过的同胞亲如一家。他总是把危险留给自己,把方便让给别人。在这条路上,他热心帮助过多少人,自己都记不清了。

在雀儿山上,每当大雪纷飞看不清道路、遇到险情的时候,交警总是让邮车打头阵。这时候,邮车就是沿途司机的航标。其美多吉说:“承担开路先锋的任务,我感到特别自豪和光荣!”

有一年大雪天,20多辆车被困在一段险坡处,80多米的陡坡,路面结冰很滑。司机们谁也不敢开过去。其美多吉说:“我有经验,我帮你们开过去吧。”他利索地把第一辆车开了过去,又冒着大雪一步一滑地走回来,直到把20多辆车全部安全开过去。

其美多吉对同事、对家人、对陌生人的爱,让雪线邮路成为了一条有温度、有温情的路。

30年来,其美多吉见证了祖国的巨大发展、亲历了家乡的巨大变化。2016年以来,其美多吉多次进京,代表雪线邮路接受荣誉,他感到非常自豪。党的十九大召开后,他认真学习了习近平总书记的报告,他再也坐不住了,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去年,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其美多吉说:“我是一个地道的康巴人,懂得感恩,我要听党的话,跟党走!”

“时代楷模”其美多吉是邮政战线的一面旗帜,还有许许多多像他一样默默奉献的邮政人。全国劳动模范乡邮员牛麦泽仁17岁接过父亲的邮包,一个人、一辆自行车在海拔3900米的投递路上走了38年;邮车驾驶员施建勋是“邮三代”,他的爷爷从十八路军转业后成为第一批邮政机要员,父母也接班当了邮政职工,而他在雪线邮路上已经跑了20年。正是一代又一代不忘初心、继承传统的雪线邮路职工们,以忠诚、奉献和坚守,默默践行了“人民邮政为人民”的宗旨,架起了民族团结进步的桥梁,铸就了“不畏艰险、为民奉献、忠诚担当、团结友善”的雪线邮路精神。

如今,沿途山更青了、水更绿了,乡亲们的生活更富裕了,社会治安更稳定了,柏油路更宽敞了。我们的邮车也更长更舒适了,邮政员工的生产生活条件极大地改善了。这些都是党的富民政策给藏区带来的实实在在的变化,是国家对邮政履行普遍服务任务给予的实实在在的关怀。

(李显华,中国邮政集团公司甘孜藏族自治州分公司党委书记、总经理)

雀儿山上兄弟情

曾双全

我们道班驻扎在海拔5050米的雀儿山垭口100米处,是川藏线上海拔最高的道班,也是全国交通战线上的一面旗帜。

五道班的生活特别艰苦,经常缺水、缺电,偶尔有点蔬菜,有的变成了“干菜”,有的冻成了“冰棒”,往往是“一勺豆瓣一顿饭,一把食盐一锅面”。因为气压低,水烧到76度就开了,如果不用高压锅,饭菜就是夹生的。遇到塌方和泥石流,雀儿山公路暂时中断,生活物资供应不上,连一口热饭都吃不上,只能用干粮充饥。

我和其美多吉是在养护路上认识的。那天,我开着推土机完成清障任务,休息的时候,就着雪水吃干粮。这时候,一辆邮车开过来,在我身边停下,一个身材很高,梳着马尾辫,长着络腮胡的康巴汉子下车问我,“师傅,你又吃干粮啊?”我一问,他叫其美多吉,是常年跑这条路的邮车驾驶员。他还说,“这条路我常年跑,以后有什么事,就和我说。”他的一句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至今,我俩认识已经整整19年了。

来到五道班,我才知道川藏线通车60多年来,邮车一直没断过,而且定时定点。邮车驾驶员是我们道班兄弟最熟悉的人。每天下午三四点,其美多吉的邮车经过五道班门口,都会习惯性地按喇叭,既是打招呼,也是报平安。时间久了,等邮车的喇叭声,成了我们的习惯和期盼。

其美多吉性格开朗,待人热情,跟道班每个人都很熟。

10多年前,通讯不发达,我们与家人联系主要靠写信。多吉他们路过时,经常主动问我们,要不要发电报、送家信、寄汇款,我们的家庭地址,他都记在心里。他送来的家书和外面的讯息,对常年驻守的道班工人们来说就是最温暖的慰藉。

有一年春天,我的工友郑良从老家简阳休假回来,海拔从几百米一下子升到了5000多米,他发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呼吸困难,一直冒虚汗。其美多吉正好开车路过道班,看到郑良的样子,二话没说,把他扶上车,送到甘孜县人民医院。现在,郑良还常说,其美多吉是他的救命恩人。

道班工人的日子十分枯燥和单调,白天数山头,晚上数星星。尤其是每到年关,路上几乎看不到车。春节放假那些天,雀儿山上坚守岗位的,除了道班工人就是风雨无阻的邮车驾驶员。其美多吉给我说过,开了30年邮车,他只有5个除夕是在家过的。对于道班工人和邮车师傅来说,道班必须得守,邮车必须得走。其美多吉说:“报刊、文件、老百姓的书信和包裹,特别是孩子们的教材和录取通知书,都耽误不得”。

这些年,我们像兄弟一样,相互关心、彼此依靠。每当春节前夕,只要多吉当班,他都会给我们带些牦牛肉、青稞酒、蔬菜、水果,这些在外人看来不值一提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却很珍贵,就是我们的年夜饭,这份带着浓浓兄弟情义的年夜饭,让我们觉得特别温暖。

2017年2月底,遇到了一场特别大的春雪。路面非常滑,几十辆车堵在雀儿山隧道分叉口,许多社会车辆司机不敢前进,也不敢倒退。我赶到时,看到多吉带着他的同事,正趴在零下10多摄氏度的公路上,帮助社会车辆加挂防滑链条,再帮他们一一开下弯道。当时,我看多吉咳嗽得厉害,叫他赶紧去医院看看,千万不要搞成高原肺水肿,那可是要出人命的。他说,这点小病不算啥。那天,多吉他们花了1个多小时,直到道路畅通才离开。雪线邮路上的邮车师傅们都是这样,乐于助人,特别爱“管闲事”。

2017年9月26日,历时6年、全长约7公里的雀儿山隧道正式通车了。

通车前一天,其美多吉开着邮车,最后一次翻越雀儿山,来和我们道班兄弟们道别。在雀儿山垭口,大家紧紧拥抱在一起。我们五道班也从山上撤了下来,结束了从1954年开始坚守在雀儿山63年的历史使命。搬离的那天,我们道班全体工友一起高喊:“再见了,雀儿山。再见了,五道班……”

(曾双全,甘孜州德格县公路分局雀儿山五道班第17任班长)

难忘那抹流动的绿

吴光于

自学生时代起,我就对青藏高原有着深深的好奇和向往。2007年的夏天,我独自旅行踏上了“人间天路”川藏线,不巧误了班车,被困在了海拔4200米的高原小镇马尼干戈,是一位身材高大、肤色黑红,留着络腮胡,扎着马尾辫的藏族邮车师傅把我从马尼干戈捎到了德格。

那次翻越被誉为“川藏第一高、川藏第一险”的雀儿山,让我心惊胆战。而邮车师傅的镇定自若和爽朗笑容一路上温暖了我,给我留下了美好的旅行记忆。

2017年8月,我从背包客变成了记者,和同事一起再上川藏线,探访有着光荣历史的雪线邮路。10年后带着职业的责任和敏感,重走这条路,不仅仅是完成一次任务,更是接受一次心灵的洗礼。

人们把海拔3500米称为“雪线”,从甘孜到德格有209公里,是甘孜州绵延3000多公里“雪线邮路”最危险的一段。这正是当年我搭邮车走过的路呀!我的心有些激动!

踏进甘孜县邮政分公司大门的时候,我惊叫起来,那个站在邮车旁的康巴汉子,不正是10年前的夏天载过我的邮车师傅吗?握着其美多吉的手,我脱口而出:“十年了!您还在这条路上开邮车呀!”他笑着说,离不开了,离不开了。此后的7天,我又一次坐到了他的身边,一路同行,对他所说的“离不开了”也有了深刻的理解。

邮车开动以后,多吉告诉我,雪线邮路走了快30年,最亏欠的是家人。这么多年的节假日几乎都是一个人在路上过的,就连两个儿子出生,他都没有在爱人身边。妻子虽然嘴上唠叨,却不停地为这个家忙活着。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爱情最美的样子。

邮车不停地向前奔驰,望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这片土地上在10年里的巨变让人惊叹。在平坦的公路上行驶1个多小时后,邮车开始沿着碎石路翻越雀儿山。路面随着海拔的攀升不断收窄,车轮碾过的地方,尘土卷着碎石滚下悬崖。险要处,可以看见葬身山崖的汽车残骸。多吉把着方向盘,神情专注,表情轻松,载重12吨的庞然大物在他手里就像一条灵巧的水蛇。

随着海拔上升,身边的同事出现了高原反应,我也坐立不安。为了让我们放松,多吉唱起了《邮车驾驶员之歌》。他歌声悠扬,眉宇间有股明星般的潇洒。

他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紧握方向盘、踩离合、换档位、加油门的动作,既要盯紧前方的路,又不时地看着后视镜。从他的专注中,我发现,这条邮路才是他的舞台。

他说邮车司机最难过的是冬天,平时川流不息的运输车辆都“猫冬”了,游客空了,路旁的饭馆、商店锁上了大门,然而,“工作不能停,邮车必须走”,只有邮车驾驶员和道班养路工不能离开这条雪域之路。定时准点,邮车永远在路上,他们必须在苍茫的孤独中保持英勇。

路过雀儿山四道班的时候,多吉把带来的青菜和肉送到道班工人莫尚伟、黎兴玉夫妇手中。这对坚守雀儿山23年的夫妇动情地对我说,多吉是信使,更是亲人。每次路过,多吉都会以独特的节奏摁响喇叭,这是他与道班的默契。每次送来的报纸和家书,更是滋养精神世界的宝贵营养。

我知道,要在几天时间里听完一个人、一辆车、一条路30年的故事,远远不够。

跟车采访的日子里,我常常问多吉,这么枯燥乏味的岗位究竟有什么吸引力,他总是笑而不语。后来渐渐的,我从一位位邮政职工、道班工人、汽车司机、交通民警、运管人员的讲述中发现,他看似平凡的人生其实很精彩。

他以一颗朴实善良的好心、真心,换来了人们的交口称赞。遇到哪里出现了车辆故障,他就是义务修理工;遇到哪里发生了交通事故,他就成了义务交通员;遇到哪里有了争执摩擦,他就成了人民调解员。

30年来,他常备在邮车里的氧气罐和药品,在危难关头,挽救过上百位陌生人的生命。

离开雪线邮路两年了,我常常想起多吉在海拔5050米雀儿山垭口对我说过的话:“无论道路多么艰险,只要有人在,邮件就会抵达。”而我相信,只要雪线邮路在,邮车这抹流动的绿,就将一直奔向远方,永不停歇!

(吴光于,新华社四川分社记者)

(责编:王珂园、常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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