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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山砾石间绽放的藏波罗花

——追记著名植物学家、西藏大学“长江学者”钟扬教授之二

2018年04月03日14:06    来源:西藏日报

16年前,探寻生物进化轨迹,他独自踏上地球“第三极”;

16年间,行程超过50万公里,他收集上千种共4000万颗种子;

16年间,栉风沐雨,艰难处身先士卒,留名处却又甘为人梯。

“世上有多少玲珑的花儿,出没于雕梁画栋;唯有那孤傲的藏波罗花,在高山砾石间绽放……”这首著名的藏民族诗歌,是钟扬为祝贺他的学生扎西次仁完成论文时特别为他朗诵的。一首诗念完,年轻人已经湿了眼眶。

作为一名植物学家,钟扬把自己一生中最宝贵的时间,奉献给了西藏。钟扬的一生,不正像那在高山砾石间绽放的藏波萝花吗?

留给未来丰富的基因宝藏

“一个基因可以为一个国家带来希望,一粒种子可以造福万千苍生。”钟扬经常这样说。

16年前,钟扬发现,我国生物多样性排名倒数第一、倒数第二的上海和北京,集中了约50%的相关人才,而排名前列的西藏却很少,“青藏高原有2000种特有植物,那是每个植物学家都应该去的地方。”

2001年,复旦大学承担对口支援西藏的工作,为盘点世界屋脊的生物“家底”,时任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的钟扬主动请缨来到高原。

“由于每一个种子样本都要收集5000颗种子,由于遗传之间的杂交问题,不同的个体和不同品种花粉之间有可能产生杂交,钟老师就提出了两个样本空间距离不得少于50公里。”作为钟扬培养的第一位藏族女博士,德吉始终牢记老师的叮嘱。

西藏大学文学院党委书记徐宝慧至今清晰地记得,有一次,钟扬发现一种桃核光滑的毛桃,就釆摘了8000颗。“为了不损坏种子的完好度,他发动全课题组老师、学生啃毛桃,刷干净、擦干、晾干、送入种子库,那年夏天,他做了500个样本。”

为分析巨柏在藏东南地区和雅鲁藏布江两岸的生长和分布情况,钟扬和他的团队整整花了3年时间,对不同的野生种群一一标记分析,将全世界仅存的、属于西藏的这3万多棵巨柏都登记在册。

对收集种子这事,钟扬总是轻描淡写:“我只是想摸清我们的家底,总得有人知道有多少种子,它们在哪里。”他觉得,几百年后,这些种子会给无数人带来希望。

16年间,他为国家和上海的种子库收集了上千种植物的4000万颗种子;

7年间,为盘点世界屋脊的生物家底,寻找生物进化的轨迹,他追寻生命的高度,在西藏收集了4000多个样本,1000余个物种,占到了西藏物种的1/5,储存下了绵延后世的丰富的基因宝藏。

世界屋脊上的“钟大胆”

西藏生态环境孕育了特有的生物资源,从海拔2000米一直到6000多米,都有植被分布。它们不仅可做药用,分布规律还体现植物适应环境的进化过程——越是气候条件恶劣的地方,越是有研究的价值。

16年来,从藏北高原到藏南谷底,从阿里无人区到雅鲁藏布江边,不管多么危险,高原反应多么严重,只要对研究有帮助,钟扬就带领着学生一次又一次地走进那些最偏远、最荒凉、最艰苦的地方。 “科学研究嘛,本身就是对人类的挑战。”高原反应差不多有17种,16年间,每一次准备出发的水和食物时,钟扬都会说:“我们也不能因为高原反应就怕了是吧?”

死面饼子加些凉菜和午餐肉,这些是钟扬的野外佳肴,艰险的盘山路上,车辆一不小心就可能冲出路基,掉下悬崖;没有水,就一连几天不洗脸;没有旅店,就裹着大衣睡在车上;大雨、冰雹从天而降时,就躲在山窝子里……为此,同事们送给他一个特别名字:钟大胆。

2011年,为了采集到鼠麴雪兔子这一神奇的物种,钟扬与他的学生扎西次仁和拉琼一行,前往珠峰地区。“抵达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时,团队并未如预期有所收获,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还要继续向着更高海拔地区寻找。考虑到钟老师的身体,我们建议他留在大本营,由我们几个继续寻找,但钟老师一口谢绝了我们的好意。”拉琼清楚地记得,当时钟扬坚定地说:“你们能爬,我也能爬,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找。”最终,在海拔6100米以上的北坡,团队采集到了鼠麴雪兔子宝贵的样品。

钟扬患有高血压,每次采集种子的途中,头晕、恶心、无力等高原反应特别厉害,但他从不主动提起。“为填补全世界最大的种质资源库中还没有西藏地区植物种子的空白,钟老师常出没无人区,也常在海拔5000米的野外采样。”德吉说:“一年至少行走3万公里,仅收集种子样本一项,一年就至少要收集600个,好多次看到老师疲惫的身影我就觉得心疼。”

雪域高原有了自己的“种子”团队

钟扬曾说“我想带出一批博士生团队,探索一种高端人才培养的支教模式,帮助西藏形成人才培养的造血机制。生物学研究是一场持久战。一百年后我肯定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我的学生们还在,他们早晚有一天会发现那颗改变我们国家命运的种子。”

在西藏大学,钟扬招研究生,最重兴趣,喜欢做植物学研究才会招。

威武的身姿、沉重的双肩包、急促的脚步声、爽朗而富有感染力的笑声……这几天来,钟扬教授的身影一直浮现在西藏大学理学院教师德吉的脑海中。“钟老师一生忙碌于事业,他的办公桌上常常堆积着各种文件、一层层论文修改稿、正在攥写或翻译的书籍。”德吉说,为了使工作有条不紊,钟扬教授会把第二天要做的事情列一个清单,每当完成其中一项工作时,他就会用剪刀把纸条剪掉。而德吉认为,钟扬教授办公桌上的事项清单是永远剪不完的。

“只要钟老师在西藏大学,只要时间允许,他就会亲自下厨,他指导的每个研究生都吃过他做的饭菜。这不仅是为了改善我们生活,更增进了师生之间的情感。即便带领团队外出采集种子期间,钟老师也常常第一个起床为我们准备早餐,大家一边啃着馒头、榨菜,一边听钟老师讲授科研方法。”作为钟扬正在指导的一名藏族植物学博士生扎西次仁几度哽咽,“钟老师的随身听里,录着满满的藏语学习资料……”

“钟老师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学校学科建设和人才培养上了,他为雪域高原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种子’团队。”西藏大学理学院副院长刘星说,“如果没有这次意外,钟扬教授28日就要到西藏继续‘播种’了。”至今,钟扬教授已为西藏大学培养了8名硕士研究生,获博士学位的教师3名,其中2人已成为生态学教授、1人为副教授,在读博士6名。

生命无常,然而,就算一切戛然而止,巍峨的喜马拉雅一定会记得那个坚毅、敦厚的身影。

钟扬走了,却未曾真的离开,而是化成了藏波罗花,在雪域高原的高山砾石间自由绽放。(记者 王莉 廖云路 郑璐 孙开远)

(责编:常雪梅、程宏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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