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奸臣武三思有句“名言”:“我不知代(世,武用这个字是为避李世民的讳)间何者谓之善人,何者谓之恶人;但于我善者则为善人,于我恶者则为恶人耳。”
按这标准,武三思眼里的“善人”都是些什么货色呢?一个崔湜,为了功名利禄把自己的老婆及两个女儿献给太子,把自己及兄弟献给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再就是薛怀义、张易之、张昌宗之流,都是武则天的男宠。而他眼里的“恶人”呢?张柬之、敬晖、桓彦范,都是扶中宗李显坐上皇位的人,是想让国家长治久安的人。
一个身居高位者,以这样的方式评价人,还没什么,两个三个,乃至上百个都这样,便形成了风气,使得当时唐朝上层道德沦丧,酷吏横行,残民以逞,巴结奉承,谀词潮涌,性关系更是乱得令人难以启齿,素有“脏唐”之称。
“现代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后半生穷其精力写了一本《道德情操论》,并反复修改直到临终前两个月,弄出六个版本来,力图为人类道德建设寻求理论支撑。他在前面的版本中论证道,人类仅凭与生俱来的同情共感机制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公正旁观者”功能,就可以形成社会生活所需要的公序良俗。也就是说,人类有一种天性,通过自己的感受来感受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并站在中立、旁观的立场上以此来评价别人行为的好坏,从而形成约束,构建良好的道德风尚。
武三思完全按照个人好恶划线,看人行事,纯属私利膨胀,显然难以做到亚当·斯密所说的“旁观者公正”。那么按照亚当·斯密的道德推断,让同情共感机制发挥作用,是不是就能让旁观者保持中立公正呢?
就眼下一些事来看,未必。某明星的儿子因参与轮奸被拘,网上有的明星抱着极大的同情,感受着这个明星在儿子被刑拘后的感受,或为其“痛心”,“心就会揪在一起”,或是帮明星分析原因:“劳教一年对一个因为冲动打人的未成年人来说是否惩罚过重?被贴上标签的孩子很容易就破罐子破摔了。”这种同情想来也是真实的,只是网友们质疑:你们谁替被轮奸的女孩子揪心了?看来有同情心,立场却未必中立公正。
大概亚当·斯密也看到类似的事情,便在后来的修改版本中,说“公正的旁观者”的功能有赖于社会舆论和社会意见等等。可俺看近些年一些网络舆论,只要是说哪个是当官的,有钱的,有名的,都是喊杀声一片,甚至根本就不管事实真相。这样的舆论难道也是中立公正的吗?当然,亚当·斯密毕竟是哲人,到他临死前修改的版本里,他再次赋予“公正旁观者”以多方面高尚的德性,比如“高尚的顺从”、“坚定的自制”、“普遍的仁爱”、“圣人般的超凡脱俗的资质”等,这样的“公正旁观者”已不是普通的人了,已抽象为一种价值取向,或者说是介乎人与神之间的存在。这究竟是什么呢?我想应该是表达全体人民意志的法律和被社会所公认的核心价值标准,而不是某个人或某个群体的所谓看法或社会舆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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