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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 鯊

伍正華 王通化

2019年10月04日09:48    來源:《求是》

原標題:飛 鯊

國慶70年的天安門廣場,戰旗獵獵。

英雄的人民解放軍盛裝整列,庄嚴接受習近平主席的檢閱,接受黨和人民的檢閱。

戰鷹翱翔,振翅長空。

當殲-15艦載機楔形編隊飛臨天安門廣場上空,張超,一個英雄的名字令人深深懷記。

這是他夢想的時刻,他曾無數次夢想著和戰友們一起接受檢閱。

這一刻,他的生命與戰機同在,他的夢想與戰機同在。

就在兩天前,在人民大會堂金色大廳,共和國以最高規格褒獎自己的英雄模范。

2019年9月29日,首次國家勛章和國家榮譽稱號頒授儀式在這裡隆重舉行。全軍挂像英模、“最美奮斗者”——張超,被授予“人民英雄”國家榮譽稱號。和其他英雄模范一樣,他的不朽功勛,將永遠鐫刻在共和國的史冊上,激勵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譜寫新時代的壯麗凱歌。

國之利器,以命鑄之。

“飛鯊”,我國第一代航母艦載機殲-15的別稱﹔張超,駕駛“飛鯊”犧牲的第一位英烈。

他為“飛鯊”而生,也為“飛鯊”而逝。

生死一念

“我喘不過氣來。”“我是不是不行了,不能飛了……”

疾馳的救護車上,張超望著師傅戴明盟,斷斷續續地擠出兩句話。這兩句最后的告白字字錐心,讓20多年沒哭過的戴明盟剎那淚崩——張超的話裡,包含著多少不舍,又包含著多少不甘!

2016年4月27日,張超加入艦載航空兵部隊的第90個飛行日。再有3個飛行日,他就能駕駛“飛鯊”停靠在夢寐以求的航母甲板上。

然而,吝嗇的上蒼沒有給他3個飛行日,隻給了他短暫的4.4秒。

人們總愛用諸如“黑雲壓城”的字眼來隱喻某種不測,可那一天的天空高遠透亮,是難得的飛行好天氣,張超的心情也很不錯。

飛行員丁陽清楚記得,出發前張超沖他眉毛一揚:“陽哥,看我的,一准兒拿個優秀!”

艦指揮官王亮也記得:張超登上“飛鯊”,輕輕地拍拍戰機說:“兄弟,出發吧”,並扭頭向自己豎大拇指示意,臉上洋溢著熟悉的“超式微笑”。

開車、滑出、拉升,引擎巨大轟鳴,機尾藍焰噴薄,銀灰色的“飛鯊”圍繞模擬著艦區盤旋,對中俯沖,拉升復飛……張超與“飛鯊”人機合一,前5次著艦行雲流水,無可挑剔。

看燈、對中、保角,張超駕駛“飛鯊”沿著標准下滑線呼嘯而過,在模擬航母甲板的第3道阻攔索前4到5米的位置,后輪率先觸地。這個落點,是艦載戰斗機最理想的著艦位置。指揮官王亮和指揮助理不約而同喊了聲“漂亮”,在記錄板上打出本場次的最高分。

這是張超第6次陸基模擬著艦,也是整個團隊的飛行訓練最后一次降落。就像庄稼人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收工時刻,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放鬆的時刻呢!

飛行員們在休息室裡有說有笑,等著張超回來一起轉場。塔台下的一間辦公室內,部隊長戴明盟、參謀長張葉正腦袋碰腦袋,商議著第二天的飛行計劃。

但就在“飛鯊”前輪著地的一瞬間,無線電耳麥突然傳來急促的語音告警:“電傳故障,檢查操縱故障信號……”

所有人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電傳故障,這可是殲-15飛機的最高等級故障,一旦發生,意味著戰機將會失控!

此時,滑跑時速超過240公裡的戰機,像一匹狂奔的烈馬被突然死死勒緊缰繩,前輪猛地彈起,機頭急促上仰,尾椎蹭地火花四濺。這種險情,在世界航空史上也極其罕見。

著艦指揮員和塔台指揮員同時對著話筒大喊:“跳傘!跳傘!跳傘!”

紅色醒目的彈射手柄就在手邊,按照特情處置,隻要一拉就能彈出。但張超條件反射先做的是:“推杆!推杆!推杆!”

在生死一瞬,他猛地將操作杆一推到底,牢牢把定,試圖把上仰的機頭強壓下去,挽救這架造價數億、早成身體一部分的“飛鯊”。可是,控制平衡的平尾沒有絲毫響應!

機頭仍在上仰,瞬間達到82°,幾乎垂直於地面,在巨大的速度慣性下,飛機驟然離地20多米。無奈之下,張超終於拉動彈射手柄,“砰”的一聲,連同座椅彈射出來。

但是,彈射高度太低、角度太差,超過了安全邊界的極限,救生傘沒來得及打開,張超就重重摔向了地面。

張葉和戰友們風一樣跑過來,解下張超的氧氣面罩和頭盔,大聲呼喊著張超的名字。

但在生命的最后時刻,張超想著的仍是“還能不能飛”。

從12時59分11.6秒發現故障到59分16秒跳傘,張超嫻熟地完成了一系列動作,僅用了4.4秒。然而,就是這4.4秒耗盡了他年僅29歲的生命,倒在了離夢想咫尺的地方。

“飛鯊第一人”戴明盟說,4.4秒對於排除故障是短暫的,但對於生死關頭實施自救卻已足夠。

也是在4月的一天,張超拿起丁陽的“航母上艦資質証章”,端詳了許久。

丁陽說:“超,送給你了。”張超搖搖頭:“我不要您的,很快,我也會有的!”

生死之界,一念之間﹔咫尺夢遙,悲憾海天。

有的人說,所謂英雄壯舉,不過是瞬間行為。但他們哪裡知道,這一瞬間的壯舉,卻要用一生來修行,甚至用生命作交換。

14°仰角

14°,“飛鯊”從遼寧艦的起飛仰角,也是張超放飛夢想的仰角。

2016年5月,張超剛剛犧牲不久,我們乘“長沙艦”登上了南海某島,這裡駐扎著他曾經服役的部隊。當時,兩架戰機恰好緊急拉起,在天空劃過兩道白弧后迅速消失,突破音障時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生疼。

十幾年前的某時某地,年少的張超也跟我們一樣,向天空偶然掠過的戰機滿懷崇敬地行過注目禮。2001年,張超正在湖南岳陽上中學,“海空衛士”王偉烈士的事跡感動了他。“王偉,你在哪裡”的呼喚,深深觸痛了少年的心,人生的仰角由此投向天空。

但是,張超參加招飛的想法,遭到了父母的堅決反對。張超的父親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前面3個兒子因為意外都在年幼時夭折。他一氣之下一把火燒了農村老屋,告別傷心之地,舉家來到岳陽市租房,在一家工廠打工。對於家裡的這根“獨苗”,又有哪個父母舍得放單飛,何況是當飛行員,整天把心在空中懸著?

情急之下,張超搬來“舅”兵。舅舅當了20年的兵,特別喜歡張超身上的那股執拗的霸蠻勁。舅舅的話有分量,也講藝術。他給張超父親點了一支煙:“讓孩子試試吧,反正招飛體檢很嚴,萬裡挑一。過了,說明這小子有種,當飛行員,你也神氣﹔不過,他也就死心了。”

父母說不過“舅”兵,更拗不過兒子,隻好同意了張超的選擇。

第一年,張超沒通過﹔第二年,他又繼續報名……2004年9月,他終於如願以償考入空軍航空大學。這所具有光榮戰斗底色的“東北老航校”,走出了著名戰斗英雄王海、張積慧、劉玉堤、王天保、航天英雄楊利偉等,王偉、柏耀平也畢業於這裡。

像英雄一樣去飛行,是張超內心最強大的動力和支撐。張超的軍校同學、同團戰友聶元闖講了一段軼事。2004年,他們一起考入空軍航空大學。第一次上游泳課,唯獨張超不肯下水,誰拉跟誰急。原來張超兩個哥哥年幼時溺水身亡,打小起父母連河邊都不讓他去,更別說游泳了。教員告訴他:“張超,游泳這關過不了,是要停飛的!”一聽“停飛”兩個字,張超急得當場掉了眼淚,他咬著牙,閉上眼睛,“扑通”一聲跳下水去,硬是克服了“恐水症”。

2008年5月,張超通過了40多門飛行科目的訓練考核,成績優異的他本來有機會留校,可他卻主動申請到一線作戰部隊。

第一次見面,團長邱柏川問他為什麼來這裡,張超脫口而出:“我就是沖著王偉來的!”他多次和戰友聊起:“王偉是我心中的英雄,他敢與外軍飛機較量,用生命捍衛國家主權和民族尊嚴,是個純爺們!”

在這支英雄的部隊,張超在同批飛行員裡第一個放單飛、第一個飛夜航、第一個打實彈、第一個擔負戰備值班,成了大家公認的“飛行超人”。

一次次生死考驗,見証著這位年輕飛行員的驚天之膽和凌雲之志——

跨晝夜飛行,張超駕駛的飛機突發漏油故障,助力液壓急劇下降,飛機變得越來越不聽使喚。張超冷靜果敢,精心操作,最終安全著陸。

飛行時天氣驟變,海天之間烏雲翻滾,暴雨如注,能見度瞬間降到不足百米。危急關頭,張超駕機第一個迫降。在他的示范引領下,其余6架戰機依次在大雨中超氣象強行著陸。

無數次重大任務前,張超帶彈緊急起飛驅離外軍飛機,首批駕駛殲-11B戰機飛臨西沙永興島。

2013年8月,習近平主席親臨海軍航母艦載機部隊視察的新聞播出后,張超更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觸動,一個嶄新的“航母夢”在心底萌芽,他想飛艦載機,飛得更高、飛得更遠。

機遇總是垂青有准備的人。2015年初,戴明盟到張超所在部隊挑飛行員。晚上,張超跑到住處自報家門:“我非常仰慕您,特別想成為你們‘飛鯊’戰隊的一員。”戴明盟問:“你知道這裡面的風險嗎?”他回答得斬釘截鐵:“知道,但我就是想來!要干就干最難的,要飛就飛艦載機。”

“中國人即使有了航母,十年內也玩不轉艦載機。”某國上將這句不可一世的譏諷,曾深深觸痛了張超。

離開海南前,大家都來為張超壯行,他堅定地說:“現在離開南海,是為了將來更好地保衛南海,我們航母艦載機的航跡,必定會走向深藍!”

14°,“飛鯊”矯健地從遼寧艦上翹的甲板滑躍起飛。

14°,不僅是張超夢寐以求的人生仰角,更是一支軍隊的打贏仰角、一個民族的復興仰角。

“黑區”吻痕

“黑區”,著艦飛行訓練時模擬航母甲板的著陸區,僅僅2米見方。這是張超和戰友們駕駛“飛鯊”著陸時,輪胎與地面一次次劇烈摩擦留下的。

若從空中俯瞰,“黑區”不過是一條細細的“黑線”。艦載戰斗機著陸如何精准對准這條黑線,真可謂“刀尖舞”、“針尖活”。

艦載戰斗機飛行員被稱為“刀尖上的舞者”,其風險系數是航天員的5倍、普通飛行員的20倍。西方某大國剛發展航母時,平均每兩天摔一架飛機,總共損失了1000多名飛行員。沒有“把腦袋別在褲腰帶”的玩命勁,不可能成為“飛鯊”。

航母很大,“黑區”很小。小小“黑區”投射的,既是精武面積,也是精神面積。

“飛鯊第一人”戴明盟曾說:“艦載機飛行員實際上是一個很孤獨的群體,圈子很小,雖然與其他戰斗機飛行員是同行,但他們並不太了解艦載飛行的特殊性……”

“英勇頑強是血性,不怕犧牲是血性。對於艦載戰斗機飛行員來說,面對未知敢於挑戰,遇到瓶頸勇於超越,也是血性。”張超把誓言寫在了日記裡,也寫在了一次次“黑區”起降的“吻痕”裡。

從岳陽到長春,從山海關到海南島,從西沙再到關外,張超先后飛過8種機型,刷新過多項紀錄,是尖刀中的刀尖,被戰友們稱為“飛行超人”。可自從加入“飛鯊”戰隊,他卻成了“插班生”——

全新的武器裝備、全新的訓練模式、全新的操縱習慣,一切都得從零開始。相比同班的飛行員,張超晚了整整兩年。

為趕上進度,張超加班加點,補訓苦訓,甚至把自己綁在模擬飛行器上,練困了就趴在上面打個盹,醒來接著練,就連睡覺時室友都常聽他念叨上艦飛行口訣。

那些日子,和張超同宿舍的艾群記得,每次飛行結束,不管飛得好壞,張超聽完教員對自己的講評,總會跑去“蹭”戰友們的講評,用以對照檢查。艙內上百個飛行儀表和電門,幾百個操縱動作和程序,近百個空中特情處置方案,張超都門兒清……

愛笑的張超愛問問題。每飛完一個架次,張超都會畢恭畢敬地向教員敬個禮,然后追著教員不停問這問那。

丁陽記得,好多次自己剛躺下,張超又來敲門了,笑呵呵地說著抱歉,“有個問題想不通,睡不著”。兩個人站在門口,直到把問題掰扯清楚,張超才滿意地回屋休息。

“我曾經觀察過他聽講的神情”,戴明盟說,“教學時他會死死盯著你,好像生怕漏過一句話。”

徐英寫道:“飛行完你總是問我難題,我說再想想給你答案……”直到現在,徐英的眼前還會經常浮現張超一臉認真請教問題的樣子。

正常的模擬飛行與實際飛行時間比一般是1:1,張超卻達到了驚人的3:1。為了建立新的肌肉記憶,張超一年的飛行起落,相當於過去6到7年訓練的總和。

加入艦載戰斗機部隊6個月時,他追平了訓練進度﹔10個月時,他第一次駕駛殲-15飛機飛上藍天。所有的課目考核成績,都是優等。

在某艦載航空兵部隊戰斗的411天裡,張超起降數量是其他部隊戰斗機飛行員年均水平的5倍以上。

張超和戰友們時刻感到肩上如山的重量。

航母艦載機部隊成立3個月,習近平主席便親臨視察,勉勵大家再接再厲、深入鑽研、勤學精練,早日成為優秀的航母艦載機飛行員。勝利日大閱兵,他們駕駛“飛鯊”飛過天安門時,國人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春去冬來,在 “一比一”模仿遼寧艦有效著陸區的狹窄跑道上,張超對准“黑區”一次次突破“黑障”,一次次挑戰著身體和心理的極限,一次次放大著走向深藍、決勝海天的“精武面積”和“精神面積”。

西沙島礁見証了張超的驚天之膽,南海碧波見証了這位年輕飛行員的凌雲之志。一次次追夢,他始終快樂地為國飛行,笑對一切風險﹔一次次超越,他用無數個“第一”兌現“把最好的飛機飛得最好”的諾言。

張超結合飛行經驗,撰寫過一份3000余字的教案,這是他犧牲前獻給“飛鯊”的最后禮物。

凝視航母上的那片“黑區”,哪一條是張超最后一次駕機著陸時留下的胎痕。胎痕交叉重疊、舊痕上覆蓋新痕,哪裡分辨得出來哪一道是張超的。

歲月也許會磨平他們走過的足跡,但絕不會忘記他們走過的路!

“查理信號”

張超的微信名叫“含含爸—查理”。這個乍一看有些奇怪的名字,濃縮著這位年輕飛行員的生命之“重”:

“含含爸”——含含是他女兒的小名,他不止一次對戰友說,要讓自己的女兒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查理”——張超給自己取的英文名。在世界艦載戰斗機飛行領域,“查理信號”是每一個新飛行員夢寐以求想聽到的著艦信號。在艦載機飛行這個世界頂尖俱樂部裡,隻有2000人拿到了“會員卡”。張超心底的夢想就寫在這個英文名中。

一個微信名,折射兩個身份,投射兩個夢想。家與國,就這樣扛在這個男人的肩上。

張超犧牲后,有一張照片令人心酸。兩歲的女兒含含,趴在爸爸的飛行服上,假裝被爸爸的溫暖包圍,甜甜地睡著了。我們總以為孩子少不更事,其實她心裡比誰都懂,比誰都疼。遺體告別那天,雨下得特別大,戰友們都來送別。含含一開始好奇地問:“媽媽,你們都在干什麼呀?”看到靈堂上爸爸的照片,含含突然放聲大哭:“爸爸,我要找爸爸!”女兒稚嫩的哭聲刺痛了每個人,大廳裡哭成一片。

張超犧牲后,有一個場景令人心痛。在殯儀館裡見到丈夫,妻子張亞緊緊摟著張超,撫摸他冰冷的臉,親吻他蒼白的嘴唇,拼命忍住不哭。她當場剪下一縷頭發,輕輕放在張超胸前的軍裝口袋裡。“留下這縷青絲,倘若真有來生,倘若還能相見,希望你一眼能認得我。”兩個人戀愛時,張亞被查出患有某種不治之症:“我以為我會死,不想拖累他,我以為他會答應分手,可是他要拿出所有積蓄給我治病,娶我為妻,一生相守。”

張超犧牲后,有一個畫面令人起敬。部隊領導探望來隊吊唁親屬,一開始都不知說什麼好。沉默了好一陣,還是張超的老父親先開口:“讓我看一看張超最后飛行的視頻吧。”這是老父親對部隊提的唯一要求。看完最后那一刻的視頻,他平靜地說:“崽愛這個,飛行就是他的命。”父愛無言,此刻全壓在心底。過年的時候,兒子塞給父母一沓錢,讓他們在老家修一座房子養老。父親笑笑收下了,心想先給你和孫女留著吧,你上軍校時寄的第一個月津貼110元連同那張7寸軍裝照,我還一直小心鎖在抽屜裡呢。

無數次,張亞在心裡想象著這個場景——

張超駕著“飛鯊”成功落在遼寧艦甲板上,凱旋之際,她和女兒手捧鮮花,在機庫等著他……

這是張超和妻子的約定。一年多前,被選拔進“飛鯊”團隊的張超告訴妻子:“這一年,我會很忙,顧不上你和女兒了,等我上艦那一天,你在機庫等著我!”

想象過無數種赴約的方式,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一種﹔想象過無數種與愛人相會的畫面,怎麼也想不到是這樣的畫面。

此情切切,恆愛久遠。

老母親扑向兒子,嚎啕大哭。就在十幾天前的清明節,兒子探家如同往常一樣來去匆匆。母親做的一鍋臘魚,剛起鍋就被裝進了飯盒,拎上了火車。那帶著溫度的臘魚,讓多少戰友記住了媽媽的味道!

這匆匆的背影,這麼多年,母親早已習以為常。每一次,兒子總會對老人家說:“我都好著呢,你們別擔心。你們身體好好的,就是對我最大的支持!”

想不到,那竟是兒子的最后一次回家!竟是母親為兒子做的最后一頓飯!

5月3日,狂風大作,暴雨如泣。接過兒子骨灰的那一刻,這位堅強的老父親濁淚縱橫。他用濃濃的湘聲輕聲呼喚:“崽啊,咱們回家!”

自古忠孝難兩全,許國何以再許卿?

他們從來沒有做英雄的“尾巴”,卻始終是“飛鯊”最結實的尾鉤。

我心飛翔

海水顏色越來越深,最后一抹晚霞被彌漫的夜色吞沒。

遼寧艦開啟艦面燈光,甲板輪廓燈勾勒出夜色下中國首艘航空母艦的身軀,泛光燈點亮了被稱為“世界上最危險的4.5英畝”的飛行甲板。

系留在甲板上的殲-15艦載戰斗機,結束了一天的轟鳴、滑躍、起飛、演練、著艦,猶如一隻隻長途飛行的鳥,棲息在靜謐的小島上。

此時此刻,遼寧艦正乘風破浪行駛在太平洋上。千裡之外的神州大地,中國軍隊改革的巨輪也正在按照既定的節奏全速前進。

英雄化虹海天間,淚罷“飛鯊”復沖天。

張超犧牲4個月后,和他同一批的艦載戰斗機飛行員,駕駛著殲-15戰機在遼寧艦上通過航母飛行資質認証﹔張超犧牲8個月后,徐英和戰友們駕駛著殲-15戰機跟著遼寧艦出第一島鏈……

張超犧牲400多天后,與張超同批次加入艦載戰斗機飛行員隊伍的特級飛行員袁偉,憑著精湛技術和超人膽氣,依靠單發駕駛著火的殲-15戰機安全著陸。時隔兩天,袁偉又駕駛“飛鯊”翱翔藍天。

一個英雄的背后,挺立著一群英雄。

這群英雄,有著和張超一樣的夢想,有著和他一樣的家國情懷。他們和張超一樣,每天默默無聞地為祖國去飛行,英勇無畏地追求大國航母夢想。

這是一群趕路的人——為了趕路,張超悲壯倒下。為了趕路,他們擦干眼淚繼續前行。在這裡,每一個人都知道自己肩頭的使命﹔每一個人都知道,他們的飛行牽動著祖國的目光。

這是一群探路的人——這支部隊有太多的“空”要填,太多的坎要過。他們每一天的飛行,看似重復,其實都是在創新。在這裡,“首次”從來都不是新聞。他們所干的事,幾乎都是“首次”。

這支新組建的部隊,不用承受改革之“痛”,卻必須肩負改革之“重”。作為軍隊改革生長點之一,他們所代表的新型戰斗力,承載了一支軍隊重塑的維度和價值。

人們酷肖他的時代,遠勝於酷肖他們的生身父母。青年是時代的面孔。時代的性格就是青年的性格,時代的精神就是青年的精神。張超是面鏡子,不僅映照著這個偉大時代,還折射了一代人的成長、一支軍隊的轉型。

送走張超家人的當晚,徐英打開電腦,找出那篇網上流傳甚廣的帖子:《海軍飛行員親述:我們為什麼會掉飛機》。張超犧牲后,一位海軍首長第一時間囑咐他們學習這篇文章。

“經歷了那麼多生死,如果你問我還會飛嗎?我隻想說,戰斗機飛行員最害怕的不是訓練場上的墜落,而是害怕在戰場上墜落於敵人的機翼下……”

徐英再一次讀到那句結尾:“永不退縮,我心飛翔。”

一個國家和民族,不僅需要仰望星空的人,更需要征服星空的人。

張超飛得足夠高,因此他也成了星空的一部分。

他化作了海天的一顆亮晶晶的星,點亮了整個夜空,把我們的夢想帶到浩瀚無垠的深藍。

張超之后還有無數個張超。他們的名字也許你從無知曉,但他們和張超一樣,因為同一個夢想奉獻青春,化作一支軍隊最為鋒利的“精神刀刃”。

他們是笑傲海天的英雄,是強國強軍的先鋒,他們飛出的每一條航跡,都在勾勒民族復興的光明圖景。

(責編:喬業瓊、閆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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