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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祖國:照亮歲月的燈盞

若  非

2019年04月09日08:42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周末回鄉下,在老家木屋樓上拾得一件沾滿灰塵的物件,細細端詳而不明,待吹開灰塵,看見鏽跡斑斑的鐵,方得認出來,那是一盞廢棄的老舊油燈。一剎那,遙遠的記憶便涌了上來。

上世紀80年代末,我出生在貴州省畢節市大方縣和納雍縣交界處的一個小山村。記憶裡,家裡使用的,便是一盞一盞的油燈。家裡的六七盞油燈,多是用墨水瓶、土豆片、棉線自制的。唯一的一盞鐵制油燈,是父親花錢從鎮上買來的,大多時候舍不得用,逢年過節時,它才會在吃飯時亮起來。油燈晃悠悠的光芒,照亮一家人,也照亮我最初的記憶。在城鎮上的孩子學會打醬油的時候,我也學會了打煤油——提著撿來的廢舊輸液瓶,顛著小腳丫跑去村外小學旁的小賣部,踮起腳,用還奶裡奶氣的嗓音喊:“老板娘,來一斤煤油!”

這樣跑著跑著,我跑進了小學。上學后,打煤油就成了上下學順道的事兒,出門時提著空瓶去,上課時就把煤油瓶放在桌腿旁,下學后順路打一瓶煤油回家。到了晚上,我們就著煤油燈寫作業,微風一吹,煤油燈火焰晃動,我們的手也跟著晃動,落在紙上的字,也便歪歪斜斜,像那些窘迫的歲月。

那時候,父親在低矮的礦井裡挖煤,就是依靠煤油燈照明。聽說挖煤通道很矮,挖煤的時候,父親就把油燈放在一旁,偏著頭,一下一下地鑿。

當時,我們還不知道什麼是電線杆,什麼是電視機,什麼是錄音機,什麼是電話機……隻知道手電筒和電池。手電筒是那種裝入兩節電池使用的老電筒,但彼時對一個貧窮家庭而言,手電筒太金貴,就算狠心買下,誰舍得拿到臟兮兮的礦井裡去?

上小學三年級的那個冬天,電線杆栽進了我們村,電線隨之趕來,一隻電燈泡挂在頭頂,怎麼看都像一個燒紅的小葫蘆,很是可愛有趣。

記得那一陣子,村裡群情激昂,搗地挖坑、砍樹立杆、拉線配表,像過年一樣喜慶和熱鬧——世世代代生長於此的村民們,可算是等來了傳說中那個叫“電”的東西。栽電線杆的時候,人們爭著把電線杆栽在自家地裡,好像那是一件非常光宗耀祖的事情。臘月二十八九,電終於趕在過年前到了我們村,通電那晚上,村民們歡呼雀躍,奔走相告,每一張朴實的面容都被照得清晰而飽滿。

最初的電燈,泛著微微的黃光,但已然比晃悠悠的煤油燈明亮許多。對於彼時年幼的我們而言,小葫蘆裡發出的光,已經照見了小小的夢想——在遙遠的地方,一定有更明亮的燈盞,等著我們去點亮。往往在我們幻想未來、無心作業或因枯燥而昏昏欲睡時,小葫蘆刷地滅了,此時隻會有兩種情況,要麼鎢絲燒壞了,要麼停電了。那時候,這種情況時常發生,所以房前屋后的某個地方,總是堆著幾隻泛著烏色的壞燈泡,家裡也得常備上煤油以備不時之需。

隨著電燈來到我們家的,還有電瓶。電瓶一頭是一個長方體,另一頭是發光的燈頭,中間由一根圓圓滾滾電線連接,瓶身用繩子背在身上,燈頭則用一個鐵圈或者竹圈固定,套在頭上。這樣雙手就解放出來了,對父親來說,可是方便了很多很多。電瓶每天要充電,有時候還需要加“電水”(一種具有極強腐蝕性的液體),至今我尚記得不小心洒幾滴“電水”在皮膚上的那種火辣辣的感覺。電瓶的光射得遠,像一把長長的劍,常被我們拿來玩耍,不過這樣總免不了被父母一頓大罵。

電燈,照亮了我后來成長的路。

后來我上了初中,到鎮上租房生活,才知道鎮上的燈比村裡的亮,鎮上也不像村裡那樣總是停電﹔后來我到縣城讀高中,已經對電失去了最初的好奇與興趣﹔再后來我上了大學,然后又參加工作留在了城裡,對電就真的沒覺得有什麼稀奇了。

這些年,我看過水聲轟隆的水電站,也看過煙霧繚繞的火電廠,看過奇形怪狀的燈盞,看過各類高端器械在電的帶動下散發出巨大的能量,早就不覺得新鮮了,好像它們原本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突然拾得那一盞當年全家視為珍貴物品、不到過節舍不得點亮的油燈,我可能想不起這流年歲月的變遷——如今,節能燈早遍布村庄的家家戶戶,太陽能路燈也守護在道路兩旁,家家用上了電視、洗衣機、電話、手機。變化的不只是照明方式,更體現在居住、交通、飲食、醫療、教育等方方面面。

成長歲月中不斷更替的燈盞,陪伴了我一路的成長,也印証了家鄉一天天變得富裕和美好。

照亮歲月的燈盞,照亮了我們一家的過去與未來,也同樣照亮了腳下這片土地的過去與未來。

(本文為“我和我的祖國”征文《人民文學》征集作品)

《 人民日報 》( 2019年04月09日 04 版)

(責編:程宏毅、常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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