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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祖國)

我家的馬垛子

陶應芬(黎族)

2019年04月03日08:27    來源:人民網-人民日報

我家老房子的一個空房間裡,還放著30年前父親用的一副老舊、破爛的馬垛子。馬垛子是外公用竹林裡最好的青竹篾編的,父親一直舍不得扔。

1988年,我出生在貴州關嶺崗烏鎮上的一個小村庄裡,照明還是父親用墨水瓶改造的煤油燈,生火做飯全靠煤。我出生后,家裡經濟負擔增大,石漠化嚴重的土地上,庄稼收成並不好,母親每隔兩三個月都得向外婆家去借幾斗包谷。為了貼補家用,父親賣掉了爺爺留下的屋基,買了一匹黃馬,外公給父親精心編制了一副馬垛子后,父親就開始了馱煤賣煤的營生。

天還未亮的時候,父親已經起床,給馬喂水和青草,綰好垛繩挂在馬垛子上,母親和父親一人抬著一邊,將馬垛子架在馬背的馬鞍上。然后,母親遞給父親一個用尼龍麻袋捆好的缽裝“油炒飯”。“整好沒有,整好就走了”,父親對著隔壁大伯家院壩說。“好了,記得拿電筒……”然后就聽見路上一串嘈雜的馬蹄聲和講話聲。父親、大伯和鄰居的叔叔伯伯們說,在漆黑的路上行走,大聲說話才不會害怕。要到達長沖、谷目、龍家院這些有煤洞的地方,需要走3個小時。到達目的地后,每個人都快速地用尼龍口袋將煤分裝成重量相同的兩袋,然后在同伴的幫助下,分別放在馬垛子的兩邊,一同馱回村子賣掉。

父親將煤卸下后,回到家裡小心翼翼地放下馬垛子,用毛刷一遍遍刷著黃馬的毛,收拾完后又抬著馬垛子到小河溝裡刷洗。母親總是說父親洗馬垛子比洗自己的衣服還要細心和干淨,父親總是說,那當然了,你不看這錢是怎麼掙來的。

晾干馬垛子后,父親要牽馬去草長得旺盛的地方吃草。我總是跟在父親后頭,撿著路邊的石子扔著玩。馬吃飽后,父親將割好的草放在馬垛子上。我走不動了,他抱著我放進另一邊馬垛子裡,牽著馬,踩著夕陽的余暉,回家了。

1995年,妹妹出生,也就是在這一年,村裡通電了,好多人家做飯已經用上了電飯鍋、鎢絲爐,賣煤已經沒有市場。這年,村民們大量種起了烤煙。在機耕道還沒通的田間地角,馬還起著重要的作用。父親又整理好他的馬垛子,再一次出發。烤煙葉的人家總是願意將成色很好的煙葉給父親馱運,說他的馬垛子裝得多又不容易損壞,能賣個好價錢。在馬垛子的馱運下,父親的辛苦勞作換來我們家越來越寬裕的生活,母親再也不愁我上學的費用,就連弟弟、妹妹每天都可以吃上大米飯了。

1998年,那匹黃馬因病離開了我們,父親難受了很長一段時間。馬垛子積上了厚厚的灰塵,他也不願去清理。為了讓我們能有個好的學習環境,父母親開始著手建我們家的新平房,看著別人家將馬垛子換成了馬板車,父親幾次有重新買匹好馬的沖動。

2008年,村裡組組通的路都打成了水泥地,就連機耕道都通到了田間,馬和馬垛子已經看不見蹤影。父親尋思一陣,用余錢買了一輛三輪車。后來,父母親再也不愁我和弟弟妹妹的上學費用,三輪車除了農忙時拉點農作物,也隻有趕集的時候才用得上。突然有一天,父親走到那裝著馬垛子的老屋,拿出馬垛子看了又看,“老伙計,你看你老成什麼樣了,留著你,佔地方,想一把火燒了你,又舍不得……”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扔掉那些馬垛子裡的回憶。

家在國中,國是千萬家,沒有國就沒有家。這蒸蒸日上的生活,是因為社會和諧,保障日益完善,國家不斷進步。

我愛我的父親,也愛我的國家。

(本文為“我和我的祖國”征文《民族文學》征集稿件)

《 人民日報 》( 2019年04月03日 04 版)

(責編:程宏毅、常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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